□陆钟其
说起儿时的零用钱,故事还真不少。小时候我们没有向大人要零花钱的习惯,看中东西想买,首先考虑的是自己想办法攒钱。
当年废品站几乎什么都收:废铜烂铁破布头、鸡毛鸭毛肉骨头、旧书报纸碎玻璃。于是我成了废品回收站的“常客”。最早是卖鸡毛,家里杀鸡,祖母用开水烫鸡毛后,我就从桶里把鸡毛一把把捞出沥干,因为废品站的老头,一见淌水的鸡毛,远远地就要挥手赶人,非得让你回家把鸡毛晒半天再来。有时,为了一捧湿鸡毛,我在烈日下来回奔波三四趟,而卖掉一只鸡的鸡毛只有可怜的一分钱。
后来发现,中药房在收购鸡肫皮、甲鱼壳、乌贼骨、桔子皮等,于是中药房也成了我攒零花钱的希望。家中杀鸡时我除了留意鸡毛外,又增加了一项新内容——晒鸡肫皮。剪开后的鸡肫有点腥臭,要将皮剥离也非易事。我捂着鼻子让祖母千万别把鸡肫皮剥坏,祖母将皮剥下,我就如获至宝似地将皮拿到太阳底下晒,一直晒到又脆又硬,才拿到中药房去卖,一张皮可得一分钱。
为了增加效益,我又盯上了走街串巷的收“破烂”者,印象比较深的有两次。
一次是祖母买了乌贼鱼回家,乌贼鱼里那块长长的香蕉形骨头晒干后,卖了两分钱,比卖给中药房多得一分钱。
还有一次祖母从菜场买回一只野生的老甲鱼,全身黑绿。吃完老甲鱼,我把甲鱼壳洗净晾晒在窗台上。没过几天,一个拎着麻袋的老头来回转悠着慢条斯理地吆喝:“收鸡肫皮、甲鱼壳。”一听到吆喝,我急忙将晒在窗台上的甲鱼壳卖给老头,一下卖了三分钱,我好像捡到了“漏”,高兴了好几天。
经常性攒钱的地方是一致堂后面的荒场,我们戏称“聚宝盆”。那时我们在荒场上经常可以挖到状似小帽子的铜屑。卖给收废铜烂铁者或废品收购站,一般总能得到几分钱,运气好的话可得一两角钱,记得最多的一次卖了五角钱,小伙伴们高兴得不得了。大家平分后,我买了第一本小人书。
不同季节我有不同的攒钱门道。比如毛豆上市就剥毛豆攒钱。当时一致堂被商业部门看中,经我祖母和其他共有人同意,办起了商业食堂。东面厢房成为食堂人员住宿的地方,后门移到了西面,照壁后面全部改造为伙房。大厅里放满八仙桌和长凳。就餐者多时一顿就达百余人。记得食堂负责人姓王,大家都叫他小王师傅,我叫他小王叔叔。每当毛豆上市时,他会叫祖母和二婆婆帮助剥毛豆。我就趁机参与,收入归己。记得剥一斤毛豆可得两分钱。最多的一次我剥了五斤,得一角钱,但指甲痛了一星期。
再比如搜蝉蜕攒钱。盛夏季节太仓是一片知了声,捕捉知了是我童年最喜爱的野外活动之一。捕捉知了的工具是自制的,一根长竹竿,头上是用铅丝做的椭圆形圈。那时我们捉的知了大多蛰伏于树干上,捕捉难度小,只要将捕竿上的铅丝圈悄悄地伸到知了的背后,往前一扑,当知了听见响动向外飞逃时,正好撞入铅丝圈中的蜘蛛网被粘住。开始时我不知道药店还收蝉蜕,一次,看到有几个赤膊小子不捉知了,而是专门在树干上搜知了壳(即蝉蜕),一问才知道知了壳竟然也可以卖给中药房。当时我欣喜若狂,马上开始在一棵棵树上觅宝。一个下午竟收获了几十只蝉蜕。于是兴高采烈地拿到中药店。店员眼角一扫“货”,马上丢给我一块抹布。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门“吱”的一声开了,与我信息共享的那几个赤膊小子拿着大半盒知了壳来卖。看他们顺利过秤,我凑过去一问,才知中药房收的蝉蜕不得带泥等污垢。那天,我在墙角擦了大概一个小时,最后卖了两角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还比如卖桔子皮攒钱,开始时还有点戏剧性。金秋桔子上市时,我特喜欢吃。祖母不许我多吃,说桔子是热性的。但我巴不得一下子吃完所有的桔子,因为剥下的桔子皮晒干后也可卖掉。第一次上手时,我格外用心:用篾箩摊好桔子皮,天天拿进拿出,晒了正面晒背面,宝贝得不得了。晒干后满心欢喜地直奔中药房,谁知营业员一看,说他们只收薄皮桔子的桔皮。我指着收购牌子说:“上面只写收桔子皮……”原来营业员粗心漏掉了“薄”字。最后经理出面,让我把薄的挑出来,总算卖了两分钱。
攒了零花钱除买小人书外,我还买玻璃弹子,一分钱两三个。买出版的香烟片子,八开大小一张,印有六十幅画面,正面彩色,背面单色,称为“新片”,小摊头上一角一张,我买回来后剪开,叠一叠,玩飞香烟片子游戏。还买过挑花棒棒、棱角(也称陀螺)等。
回想起来,儿时自力更生挣的零花钱虽然很少,可是它给我留下的美好回忆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