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心

　　八百里秦川肥沃又富含有机质的土层，是适宜小麦生长的天然宝地。优质的麦种也孕育了一方百姓独特的饮食文化，秦人喜好面食且能做得花样繁多，在众多面食中，我最喜欢那色如翡翠、鲜香劲滑的菠菜面，借用一句陕西民歌，那真是“端一碗髯面喜气洋洋”，香得味蕾生花精神抖擞，干起活来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

　　“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波棱如铁甲”，苏轼诗中所说的“波棱”即菠菜。据宋代王溥《唐会要》记载：“太宗时，泥婆罗国（今尼泊尔）献波棱菜，类红蓝，实如蒺藜，火熟之，能益食味。”由此可知，此菜是泥婆罗国王进献给唐太宗的贡品。而秦人用菠菜制作绿面的起源，也可追溯至唐代，《唐六典》记载：“太官令夏供槐叶冷淘。凡朝会燕飨，九品以上供其膳食。”这“槐叶冷淘”即早期绿面的雏形。贤巧的三秦妇女嫌槐叶食之太涩，便将其替换成柔软滑嫩、味美色鲜的菠菜，成就了这名震三秦的风味小吃——菠菜面。

　　儿时每到清明，当长辈们带着儿孙从祖宗的坟茔扫墓归来，日当正午，和煦的暖阳铺满村落，孩子们头上戴着柳枝编织的花环，口里吹着用新柳枝扭出的柳哨，吱吱啾啾声直惊得下蛋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逃向窝外。随着村头有人撩起嗓子喊一句：“清明吃菠菜面喽！”少顷，门前的老槐树下，大人们端着粗瓷海碗圪蹴（方言，蹲）着，筷子搅动间高高挑起绿中裹着浓香红辣油的菠菜“裤带面”，一口下去，鼻尖冒汗，香辣带劲得连说话嗓门都提到了“高八度”。邻居虎子只管低头风卷残云般往嘴里刨，兰婶就咧嘴笑开了：“我娃吃得像猪拱食，别噎着，没人跟你抢，吃完妈再给你调一碗，让我娃吃个美。”

　　所幸的是夫也是关中汉子，一手菠菜面做得“手底生花”。他每次把焯得吸溜烂的菠菜挤去水分，与面粉揉搓在一起，把面搋得硬如砖块，再一点点把面推擀成似巨型荷叶的翠绿大圆片，切好撩起，手指抖动间一绺绺碧澄澄的面条，犹如“万条垂下绿丝绦”，下入沸水中，像一根根绿丝带在袅袅热气间上下翻腾。捞入盘中配上葱碎、蒜泥、辣椒面，热油“刺啦”一泼，再淋上调好的料汁，咬一口，香辣劲道，浑身都顿感舒坦。

　　周末闲来无事，夫一边哼唱着：“油泼面夹一口香得发抖，菠菜面营养多绝对很牛……”一边挽起袖子给我捞起了菠菜面，那动箸翻搅间红绿相间的可人美味，嚼之香辣劲爽，立时便有神归故土之感，犹如置身家乡的风吹麦浪间，妙处难以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