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周刊·墨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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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3月25日 星期五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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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香

  

  

  □李祖蓓

  

  一枚夹在书页中的书签,我以为它是有魂的,带着每本书那淡淡的香,飞入你的身心……

  风轻云淡,安于自家的饭香,也安于自我的闲暇,不喜墙外的嘈杂,以为这世界与我无关。哪里知道一夜疫情又突起,上一站与下一站变成了咫尺天涯,短暂又遥远,我最倾心的儿孙回不了家;远远飘来俄乌战乱的硝烟,惊心动魄的每一战,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深感彻骨的悲惨。这时才明白,原来蓝天白云,家人团聚,一觉睡到醒,是如此幸福! 命运多舛的他国难民与孩子,要一份平安是多么难。岁月有炊烟,又有书香,就是最奢华的人生,而我们常常不经意错过……

  常会想起父亲,一个在战乱里的商人、生意人,却酷爱书墨,蝇头小楷写得十分清秀,抄写《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等名著,我敬重他的耐心与持恒。现代人提倡的极简生活,当年的父亲就如此,家里不允许有多余的东西,书桌抽屉整理得一尘不染。父亲的厨艺不错,也是那种很会享受的人。母亲是外婆六个孩子里的老末,供她上学读书又格外偏爱。印象里的母亲不善家事,倒像书蛀虫,还是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人,下班常常拿着厚厚的书,入了魔似地吞噬,时潸然泪下,时莞尔一笑。他们的随身香是那个时代的烙印。

  我也会想起你,个性鲜明的你,偏偏从小就喜欢器乐,工作有了收入,第一件事就是买口琴,从此,少女的心被它占有。成家后,懂你的先生包下了所有家事,支持你学钢琴,琴瑟和鸣,从此书香饭也香。你喜欢弹钢琴还会琵琶、古筝、中阮,琴棋书画都沾边。成为奶奶后,这颗心却依然像文艺少女。为了孙女学钢琴,你狠狠心,一把小尺琴上放,不努力学琴,你心疼地打去,你总是捧着“棒子底下出孝子”这样一种教育理念。为孙女进钢琴学校,搬去海边城市,贵重的琴香,让生活的天平失了重,要租房,要付学费,还要为孙女再添置一架好钢琴。落日已黄昏,岁月到了秋,孩子的爷爷去做家政;你舍弃所有爱好,关注起柴米油盐;总得有最初炊烟叮当声,才可追求最具魅力悠扬琴声;时有君子为斗米折腰,而你只为让孙女琴香漂泊千里万里。祈福孩子求艺之路,走得安稳顺畅……

  我想起很远的外婆,裹小脚的旧式女子,她的一生就是在战乱中度过,所以她相信入土为安,生前陪着她的棺木一起生活,虽然“愚”得那么悲凉凄美,但曾经的外婆,一定也是衣袂飘飘、妩媚的女子,岁月染了发,纤手成了粗,容颜千百度变了样。见过我炊烟里最可亲的外婆啊,没有脉脉言语,终有女子这双裹脚见证封建痕迹。窗下的外婆有安宁的坐姿,缝缝补补操尽心;门里的外婆有忙碌的影子,洗洗刷刷受尽苦;虽斗字识不多,进了婆家就是三从四德恪守妇道的女子。其实,谁没有随身香呢?你的人品你的风格……一个是你辛苦不辍的精神支柱,一个是你素衣粗食的身体支撑。

  清明的湿润,小草茵茵。乔木阿姨,今年是你第一个忌日,多年前收到你出版的画册,人生却乐极生悲,重病将至。寒冬来看你,打开门,却春暖花开,墙上挂着你鸟语花香的作品,你的画展开在这里,也开在我们眼眸里,你草根的画已不平凡,但真正的强者,是你心灵的书香、手里的墨香。你没有悲戚以泪洗面,你没有惶惶不可终日;你静心作画攒足心灵财富,笔耕不止忘了病体。你的执着痴迷让所有人敬仰,《太仓日报》上经常有你的牡丹画作。你匆匆走了,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你的丹青,但你与牡丹的红尘缘,在天国永生相伴,富贵的郁香,清贫的人生。

  也想起了小时的我,家里“本末倒置”,小小年纪的我便操持琐碎家事,我的寒暑假与同伴一起挎着菜篮,新奇地享受这份小大人的成就感。跟心灵手巧的姑姑,学烧饭做女红;静夜里偷偷拿来那些闲书,看得我成了近视。其实书香饭香一生相伴,当年的家与现在的家,总有那么一个,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的人在身边缠绕,弄得我此身烟火气十足。现在想想觉得蛮幸福,那么小就有机会孝敬我的父母,有烟火气的我,自诩有口福。

  繁华与难民,天堂与地狱,以前是书里读到的字眼,今天却发生在这世界……惊魂中,拾起那一枚儿时的书签,相信它淡淡的香,已注入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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