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华
昨夜的梦境,将我又一次拽回到故乡,回到了那布满风雨和乡情的老屋。
老屋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修建的。它蹲伏在一座小土坡下,屋后是庄稼地,前面是梯田。老屋是用泥土和木头建造的,为防水,也为省钱,只有一米以下的墙是用红砖彻的。这样的老屋,在南方的山村实在是太普遍了。
老屋一共是四间房,一间堂屋。靠西面处建造了一排杂屋,就像一群小孩依偎在它的身边。
家里人多,除一间用作伙房之外,其余三间都是卧室兼储存间。即便如此,我们一家六口在这里过着热闹又幸福的生活。
老屋在四季更迭中显得那么恬然安逸,它目睹着春的花开花落,夏的热情洋溢,秋的斑斓多彩,冬的冰雪皑皑,也目睹着我们一天天长大,父母逐渐老去。
在这个家中,母亲付出最多。屋里屋外,一年到头,母亲从来不肯让自己停下来。家里的鸡鸭猪羊和曾经有过的一条牛,都成为了老屋的另外一道风景。父亲是个实用主义者,他喜欢在屋前屋后种上杉树、水桐树,说是百年之后用来做棺材板。母亲喜欢果树,主要是自家有了果树,孩子们就不眼馋别人家的果子了。母亲在屋前屋后栽着桃树、李子树、橘子树,还有一棵杨梅树,另外的则是南瓜地、冬瓜棚、丝瓜架。姐姐和妹妹喜欢花,便在屋前圈出一小块地来,种上鸡冠花、向日葵,还有黄花菜。我和弟弟则在春天的时候,从山上挖回来竹根,选中屋侧的一块地,把竹根埋在土里。在不经意间,第二年春天气温回升时,地里长出了一根毛茸茸的竹笋。
待到屋侧长出一片竹林的时候,父母已满头白发,我们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在千里之外的城市生活着。老屋被拆掉了半边,只留下四间屋子。拆掉的地方则修建了一栋小楼房。
前些年,老屋日晒雨淋,久经风霜,屋顶的瓦棚断了几块,雨水把墙都淋坏了。我们买来新的瓦棚和瓦片,把陈旧的瓦棚和断裂的瓦片换掉,只是要让老屋在风雨中屹立不倒。这时,辛苦了一生、没有享到一点福的母亲已与世长辞。母亲去世时,我却没守在她身边,只有老屋默默地、坚定地陪伴和守候着母亲。那一年,母亲64岁。
老屋就像母亲的眼,在看着我们;老屋就像母亲的魂,在依恋着我们。
每次从千里外的地方乘上归乡的火车,回到久别的家乡时,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不是气派的小楼房,而是那简陋质朴的老屋。
来到屋前,我没有走进小楼房,而是跨过木门槛,走进了陌生却又熟悉的老屋。我在老屋的房间里行走,看着斑斑驳驳的墙壁,墙上依然留存的字迹和奖状,望着老屋里陈设的已然变得“沧桑”的家具,内心有着无以言喻的迷茫与惆怅。母亲的音容笑貌、温柔软语,儿时的点点滴滴和快乐时光,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我似乎在经历一次生命的轮回。
老屋,我将永远把它留在那,我怕把老屋拆掉了,母亲就认不得自己的家了,这是母亲要回家时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