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玫
1962年9月,随着妈妈的工作调动,我来到了江苏太仓沙溪中学。1951年,妈妈考取了中央大学艺术系,第二年因为高校院系调整,来到了南师。1955年,妈妈毕业后留校,任教于南师附属幼儿师范。这次调动来太仓,是沙中的校长孙亚先生到江苏省教育厅去申请的。1958年,沙中成为了江苏省重点中学,因此,孙校长要把师资配备齐全,音乐课也不例外。我父亲是太仓璜泾人,1957年由江苏省交通厅下放到太仓,一年后调往太仓县翰船公司任职,具体工作是在沙溪翰船码头卖票。母亲的这一调动也让妈妈、我和父亲得以团聚。哥哥仍留在南京读书,姐姐则在上海上学。
初到沙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环境陌生,老师同学陌生,就连语言都陌生。第一天走进课堂,班主任、数学老师陈鼎熙用一口太仓话向同学们介绍了我,我只听懂了自己的名字。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完了第一节课。一下课,几个同学就围了过来,问我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能尴尬地笑笑。我心里很急,担心会影响功课。好在任课老师们都很关心我,常常会来问我听不听得懂。教物理的曹慰时老师,苏州口音,话讲得又快,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问他不懂的问题。听着他那硬憋出来的普通话,我更困惑了。好在曹老师有耐心,终于帮我搞懂了问题。
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读书,我不能有丝毫懈怠。那时的沙中教学抓得很紧,对任课老师们的要求也十分严格。大专学历只能在初中部任教,教高中部的老师一律是本科学历。除了白天的教学,晚上老师们都会在办公室坐班,或到教室巡视,解答上晚自习的同学提出的问题。夜晚,沙中灯火通明,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的沙中就像一个筛子,每年暑假,老师们都会被筛选一遍。有这样优质的老师,在这样浓郁的学习气氛中,我很快就克服了短暂的不适。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感谢当年教育和帮助过我的各科老师。
我刚进沙中时,班上有20多个同学,但临近升学考试时,留下的同学就很少了。太仓农村比较富庶,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有的同学去学手艺,有的直接回家务农了。记得那年初升高的考试,就在沙中的冠军楼。当年我虽然离开南京,到了乡下,但沙中为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让我终身受益。说来也巧,后来在地处苏州的江苏师院上学时,班主任金丽娟老师就是沙中高中部1958年的毕业生,后来考上了江苏师院外语系。毕业后的第二年便担任了我所在班级的班主任。同为沙中校友的金老师,对我一直关爱有加。她说,在新生名单中看到我来自太仓沙溪中学,顿时就感觉十分亲切,瞬间就拉近了我们俩之间的距离。
1977年恢复高考,初试也是在沙中进行。当时沙中的各科老师都帮我辅导,解答问题,整理编写学习资料。优越的学习条件,良好的复习环境,让我再一次获得了深造的机会。从南医毕业后在苏州工作的十年中,我有机会参加了苏州地区中学生体质调研。说来又巧,那次选点的学校又是沙中。当时父母亲都还在沙溪,住在刚造好的沙中教职工宿舍,一堵围墙把宿舍从校园中分割了出去。那次的调研结果显示,沙中学生的体质体能都很棒。看着一群群有说有笑、朝气蓬勃的沙中学生,当年我在沙中读书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进了校门,右手边是初中部大楼,左手边一溜平房是老师们的办公室。走道旁的花坛里,美丽的波斯菊盛开。再往里走,是高中部的教室冠军楼、伙房。走过小桥后依次是学生宿舍和大礼堂。旁边是水塔,塔下是教堂式的图书馆。南北两个大桃园,把沙中打扮得非常漂亮。
在父母亲和姐姐的帮助下,1992年,我赴美到宾州大学进修,1995年移民加拿大,得以和妈妈、姐姐团聚。移民初期,幸好有妈妈在,尤其是妈妈刚到沙中时克服困境的顽强给了我信心。当年妈妈凭借着只有32个小贝斯的手风琴和一架脚踩的风琴,举办了一场沙中全校师生员工参与的歌会,盛况空前,轰动了整个太仓县。我们班表演的节目是女声小合唱《革命人永远是年轻》。妈妈利用晚自习前的半小时教唱歌曲,同学们唱得特别认真。活动得到一片赞誉:沙中白天书声朗朗,晚上歌声嘹亮。歌会既丰富了学生们的课余生活,又调节了同学们学习中的压力。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妈妈在生活和精神上给了我们很大关怀。再苦再难,只要回头看见妈妈在灯下坐着的身影,我浑身就又有了用不完的力量。她犹如一棵大树,根深叶茂,为我们遮风挡雨。妈妈以百岁高龄,于2022年9月永远离开了我们。每当我怀念妈妈,就想起在沙中的岁月。沙中与我结下的缘分,让我念念不忘。沙中是我心中永远的骄傲和牵挂。
祝沙中110周年校庆再现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