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副刊·银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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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6月21日 星期三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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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耳朵

  

  

  □李镛

  

  要是有人问我:“你童年时最喜欢什么?”我会毫不迟疑地说:“奶妈给我掏耳朵。”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在镇上读小学。每逢节假日,我都会到奶妈家住些日子,这多数是瞒着父母偷跑到她家的。时间一长,奶妈总要“押送”我回镇上的家,我不愿意,她也无奈。

  假期里,在她家虽食材不丰,日子却舒畅。冬日的阳光暖洋洋温灿灿,少有的空闲时光里,农人们可以停下农活歇息一下。老头儿手捏着旱烟袋,三五成群地坐在东山墙根晒太阳,闲聊着今秋的收成,商量着开春的种植。孩童们全都在晒场南边的稻草堆里打滚,跳跃闹仗。家里看不见青年男女,他们早已溜到小镇的老街上、小百货店里享受相聚相谈的好时光。只有当家的阿姨、阿婆在堂屋的房檐下摆弄着纺纱的转车。

  这时,奶妈一定会在她坐的纱凳旁放一个小矮凳,冲着院场喊一声:“阿镛,快来坐下,姆妈给你挖耳朵了。”我正和小伙伴闹得起劲呢,听到奶妈的呼唤,赶忙回复:“上个礼拜刚挖过!”“听话,快来!”又一声柔软的呼唤直冲我心田。稳一稳神,我一溜烟跑回去坐下,她立刻双手捧着我热乎乎的脸蛋端详起来,“让我看看小儿子的面孔是瘦了还是胖了?”边说着,边抚摸着我几乎光头的短发,“该要剃头了。”接着,我便将身体依偎在她怀里,侧着脑袋紧紧靠着她温暖的胸膛。她从发髻里拔出闪亮的银耳勺,轻轻地拉起我的小耳廓,慢慢伸进耳孔,掏着掏着……

  其实经常被她掏的耳朵里不会有什么耳屎,但她非要这样做。舐犊之情就是血缘亲情,摩挲肌肤让我们享受人间真情的愉悦。阳光洒在我们脸上手上身上,温馨浸润着我们母子全身。掏完后,她又低下头在我脸上轻轻亲着,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真香。”

  过一会儿,她会问我:“这次考试,成绩考了多少?”“语文算术都是100分!”我挺了挺胸傲气十足地说。“两个都是100分,不能考得再高点?”“100分是最高的了!”“别人家是最高的,我家小儿子应该都是101分!”“没有101分的!”我噘着嘴说。“你可以的!”她大笑地说。她对小儿子取得好成绩的喜悦气息溢满一堂屋,散落一场院。

  母爱是人类乃至动物界最原始最真挚的感情,有了母爱,生物才能繁衍生息,物种才能进化不止,人类更是如此。每个个体,一生都会有多种难忘的情感,而母爱的温情是人的一生中最幸福、最值得回味的。

  奶妈给我的虽不是血缘的母爱,但胜似母爱。我时时刻刻思念着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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