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金明
今夜,吴塘河与致和塘依然
交汇。伯勋桥下,月亮依然
点亮桥洞。也不管
白天的脚步声日渐稀少,也不管老桥
能否承载越来越厚重的功德
桥边,古码头的船坞乌黑
像线装书中污损的部分
一排缆船石上,浮雕依然生动
莲蓬亭亭,葫芦饱满,蝙蝠展翅
系绳的牛鼻孔似乎还在翕动
它们如有神助,几百年来反刍河水
有些,索性吐还给历史
而夜深人静时,则悄悄畅饮商贾文人
遗忘在老宅的陈酿宿墨
把自己活得
比其他石头硬朗
码头下,鱼照例无声
它们若有所思
依然浮游在哲学和喟叹的边缘
几只不知名的水鸟
咕咕地数着缆船石
在碎月亮的簇拥下,从
古码头这边钻下去,在
新水闸那头浮上来
灵活而轻松地重复着时空切换术
古窑砖
朋友处淘来一块古窑砖。
几百年前烧它的火
早已冷却。它很重,
似乎冷却加重了分量。
现在,它铁青着脸,
心,应该也是铁青的。
我拿它雕了一块砚。
墨的浸润,让它逐渐乌黑,发亮。
朋友说,这块烧残的砖
运气不错,
你看,它那些没有烧残的兄弟,
砌了城墙,起了高楼,进了宫殿,
大多数已经化成了
齑粉。
面对砚,开始渐渐淡忘古窑砖
来时的模样。
只有夜深人静,提笔临帖时
偶尔会突然一惊,
似乎有只制砖坯的粗鄙大手,
猛击了一掌
自己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