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志明
翻阅志书,读到“姜麦粥”,非常感动。据崇祯《太仓州志》载:明代太仓人姜昂,成化八年进士,官至福建布政司左参政。但“家贫,其居不蔽风雨”。姜昂与民共甘苦,“在官,日市少肉供母,侍食毕,则自食菜。”全家常以青菜、麦粥为食,“饔飧时匮,则磨麦作糜充食。乡人呼为姜麦粥”。“姜麦粥”这个不同寻常的绰号,是百姓对这位清官的赞美。麦粥给人以温饱、给人以欢愉。太仓人食麦饭的历史久远,《太仓县志》记:“主食为大米、籼米,辅以麦粞、麦片、面粉、糯米。”
五十多年前,麦饭是我常吃的主食。那时候,每年夏收之后,我家开始吃麦饭。做麦饭的麦是元麦。生产队主要种植小麦,少量种植元麦,偶尔种植大麦。元麦洗净、晒干后,到大队加工厂将其粉碎,就成麦粞,可做麦粞饭、麦粞粥。与小麦相比,元麦麦粒较小,无法磨去外层表皮,磨不出白面,只能加工成细碎的、褐黄色的麦粞。收割水稻后,生产队分了新大米,就不吃麦饭了。
吃得最多的是麦粞饭。麦粞饭的做法是先将一锅大米煮滚,米粒刚发胀的时候,倒入麦粞搅匀,再加把火煮熟。此时正是一锅饭最“吃火”的时候,锅里的蒸汽走漏越少越好,手脚迟一点,很容易煮成夹生饭。煮熟的麦粞饭,掀开锅盖,透过气雾,只见白饭中杂有点点麦粞,麦香阵阵。煮好后的麦粞饭,米粒会下沉,麦粞在上,锅底白米饭多一些。那时候,我们兄弟俩正长身体,父母为了照顾我俩,盛饭时尽量从锅底挖出白米饭多一些、麦粞少一点的饭给我俩。不过,我也喜欢吃麦粞多一些的饭。麦粞饭还有另一种烧法,在一锅白米中加一半麦粞,烧好后一半麦粞饭一半白米饭,爱吃什么就盛什么,吃起来比较方便。
准确地说,这种麦粞饭应该叫“麦粞米饭”,但大家习惯上就叫麦粞饭。麦粞饭的米、麦配比有讲究,不能麦粞多白米少。一般来说,大米和麦粞的配比是4:1或5:1。如果麦粞过多,吃起来就糙了,不好吃。不管多少配比,麦粞饭毕竟是粗粮,吃起来总归感觉“糙拉拉”的。
还有一种纯麦粞饭,特别难吃。舀一升半麦粞倒入锅中,凭经验少量加水,煮熟。水不能多了,否则便成麦粞粥。用麦粞煮成的纯麦粞饭,色泽暗淡,颗粒板结,口感毛糙,难以下咽。吃过几次后,我家就不吃了。
麦粞粥有两种。麦粞饭加水煮开即成麦粞粥。这种麦粞粥是白米、麦粞的混合粥,吃起来别有风味。另一种麦粞粥是纯麦粞粥,没有一粒米。做这种麦粞粥,最好事先将麦粞用冷水调匀成糊状,这样下到开水锅里才不会成团状的疙瘩。我还有一种方法,待锅中水煮开后,一边慢慢倒入麦粞,一边用锅铲搅拌,直到合适的粘稠程度。煮好了的麦粞粥,用碗盛了晾在八仙桌上。麦粞粥呈稀糊状,类似于黑芝麻糊,香气扑鼻。我们小孩双手托住一碗粥,一口接一口,没几下就将一碗麦粞粥喝得干干净净。喝下两三碗麦粞粥,肚子圆鼓鼓的,可不一会儿又饥肠辘辘了。相比于麦粞饭,麦粞粥并不难喝,但是不抗饿。
最难吃的是麦片饭。将元麦加工成片状,就是麦片。加工好的麦片先放在竹匾上晒干,便于保存。麦片是整粒麦压成的,比麦粞大得多,更加难以下咽。烧饭时,一般只在大米上加入少许麦片。麦片和大米饭煮成的麦片粥,还是比较好吃的。纯麦片饭、纯麦片粥,我没吃过。
我十八岁应征入伍后,再也没吃过麦饭。不久前与朋友聚餐,饭店服务员端出一碗久违了的麦片粥,说是“复活”的健康食物,令人感慨不已。在食物种类丰富多元的今天,人们更关注的是如何吃得营养、健康。国内外专家研究证实,元麦麦粒含有大量β-葡聚糖,具有清肠、调节血糖、降低胆固醇和提高免疫力等作用。时过境迁,麦饭如今又成了我们餐桌上的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