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鸣
六月中旬，中考如期而至，我不禁想起六十年前参加的那次中考。
记得1962年7月，我从岳王中心小学毕业，考取了岳王初级中学。当时岳王中心小学毕业班是两个班，但岳王初中只招收一个班，这一个班中还包括岳王其他小学和牌楼小学毕业班的同学，实际上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小学毕业生能上初中。当时，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刚过，大部分未上初中的毕业生都是因家庭经济负担重而弃学务农。岳王中心小学本届毕业生中，我们项门大队只有两人考上了岳王初中。
我1962年9月进入岳王初中时，初一的语文老师是郑秀珠，她大学刚毕业，教学极其认真，对学生要求也严，谁早上迟到了是要在教室门口罚站的。但碰到刮风下雨，像我这样要走五六里泥泞路上学而偶尔迟到的农村学生，她是不会罚站的。记得有一次有校长参加的观摩课，她提了一个问题让我回答，估计是想让她认为最有把握的学生回答，结果我因前一天回家帮家里干农活，没来得及复习而回答不出，弄得她很尴尬，我感到很抱歉。有了这次教训，我对以后的课程不敢怠慢，对原来不太感兴趣的生物课也下了死功夫，期终考试取得了满分。初一下半学期的3月5日，毛主席向全国人民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号召，为了营造氛围，老师让初学书法的我在教室西北面墙上写了雷锋同志的名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的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初二时，蒋勤老师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他与学生打成一片，很关心学生。有一次放学时下大雨，他看我没带雨鞋，就将他的胶鞋借给我穿。他经常在班上点评学生的优秀作文，我的作文也有幸被他点评过。后来，我将学校图书馆里所有的长篇小说，如《林海雪原》《欧阳海之歌》《青春之歌》《苦菜花》《迎春花》等看了个遍，为日后的文学创作打下了一定基础。张洪生老师是个多面手，数学、美术都很在行，尤其擅长体育。在他的影响下，我爱好多种体育运动，得过全校短跑、跳绳、跳远比赛第一名，后被推荐参加了两届在沙溪中学举办的全县中学生运动会。因我德智体相对较全面发展，初二时，老师让我提前一年加入了共青团，还推荐我担任了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从小比较内向的我开始大胆与人交往，组织能力也得到了锻炼。
当年，我们学校的中考考场设在沙溪中学，因沙溪中学的教学设施比较完备，周边的乡镇中学考生都集中到这个考场。记得那天上午开考前，我们按时进了考场教室，一人一桌，老师宣布考场纪律后就当场拆卷。第一门课考的是数学，我开始还有些紧张，打开考卷快速浏览一遍后，看到平时熟悉的代数、几何题，心情平静了下来，按照老师先前提醒的“先易后难”原则，一题题往下做，遇到难题不要耽误过长时间，先做完会做的，再回头做难题。我感到没有什么难题，一直做到最后一道附加题，有些难度，但还是做出来了。考试结束和同学们对答案，好像都做对了，也提高了自己考好后面几门课的信心。下午考的第二门课是政治，都是平时背熟的题。第二天上午考语文，好像是百分之四十常识题，百分之六十作文题。常识题考语法，划主谓宾、定状补，改错字、病句，也不太难，基本都做出来了。作文题是《给越南南方小朋友的一封信》。写作文是我的长项，发挥想象写就行了，但因不能打草稿，直接写在格纸上，有些不太适应。我在草稿纸上列了个简单的提纲，就沉住气往下写，当写完最后一个字，粗粗看一遍，结束铃就响了。全部课程考完后，我对自己的中考还是比较满意的。然后是填报志愿。我本来想填报沙溪中学高中部，因为沙溪中学是当时太仓唯一一所省重点中学。但老师建议我们几个考得较好的学生填报苏州的两所省重点中学：一是苏州高中，二是江苏师院附中高中部。老师又介绍江苏师院附中有花园式的校园，我就填报了江苏师院附中高中部。没想到我的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收到。一起参加考试的同学收到本县的高中、中专录取通知书已半个月了，我还没收到，不免有些着急。我的高中录取通知书直到开学前几天才收到，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江苏师院附中上高中时，我满怀希望，老师还推荐我担任了班里的团支书。这所学校确实很漂亮，又是清代苏州织造署旧址，西花园里的太湖奇石瑞云峰被誉为江南“四大名石”之首。学校有先进的教学设施，雄厚的师资，每年有保送名牌大学的名额。当时我家的经济条件很一般，每学期开学前，父亲要卖掉一头猪，得50来块钱，给我交学费。我就暗下决心，高中毕业后一定要争取考上大学，以后有个好工作来报答父母。可是高中第二学期期末，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学校不再上课，后来高考取消了，我的大学梦破灭了。1968年高中毕业后，我回乡务农，干了三个月农活后，当了一年小学民办老师。1969年底，我到北方当兵，一干就是18年。
六十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年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已逾古稀，个别同学已永远离开了我们。但当年中考时的情景还难以忘怀。一个甲子，多少风雨。由于那次中考，我后来凭着高中毕业文凭，于1981年在部队有机会被推荐报考军校，成为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军校干部学员，圆了我迟到的大学梦，转业回太仓后成为文学工作者和新闻工作者。遥想当年的初中同学，即使当年中考没考上高中或中专，但凭着他们扎实的文化基础、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务实的工作作风，也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最近刚联系到的初中同班徐同学，问他当年学习成绩很好为什么没考上高中？他说，因为中考时遇到特殊情况，虽然第一门数学考得很好，但考第二门政治时发高烧，做了第一道题后无法坚持下去，考第三门语文时身体还没恢复，只能勉强做完题，所以没被录取。但凭着扎实的基本功，他后来成为乡镇农业公司的得力成员。而当年考取苏州高中的汪同学，复员后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乡镇管理区的负责人。原想提议举行岳王初中毕业六十年同学聚会，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办成，故特撰此文，纪念六十年前初中毕业时的青葱岁月，和第一次改变我们人生轨迹的中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