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鸣

　　自孙儿上幼儿园开始，我和老伴就从太仓来到上海，接送孙儿上学。转眼间，孙儿顺利上完三年幼儿园、五年小学和一年初中预备班，长达九年的接送任务终于完成了，我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想当年我在农村上小学时，父母从未接送过我，即使是下雨天，上学放学也是自己打着伞，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艰难行走。我的女儿在太仓城里上小学时，因家离学校近，让她脖子上挂个钥匙，上学自己到校，放学自己回家，我也从没接送过她。时代不同了，环境变化了，现在幼儿园、小学门口挤满接送大军，队伍中一小部分是孩子父母，大部分都是鬓发斑白的隔代长辈。我孙儿上幼儿园时，我已退休五年，自然也加入到接送大军中。幼儿园接送时间相对宽松，晚一点到问题不大，又没有书包，自然轻松些。从小学开始，上学时间有严格要求，迟到是要被老师批评甚至处罚的，因此要尽量早到，又有沉重的书包，所以接送任务比较重。孙儿上初中预备班后，上学路程单程要走二十多分钟，中间还要走过一条横跨苏州河的高桥，自然比较辛苦。尤其是碰到雨天，我一手打着伞，一手拉着孙儿，肩上背着沉重的书包，到家已累得气喘吁吁。去年十月下旬的一天放学路上，我突然感到头晕得厉害，走路时脚下有些发飘，赶紧就医服药，也不见明显好转。孙儿已懂得体谅我，怕我背书包太累，就不让我替他背书包，或者有时走了一半，自己主动背书包。书包轻时他放学干脆自己回家，不让我接他。

　　接送路上，有些事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有一次，看到一个腿有残疾的老妇为比她高的孙儿背着沉重的书包，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感动之余又有一点心酸。还有一个幼儿园与我孙儿同班的男同学，下肢无力，九年来总看到他父亲身挂陪读胸牌，推着轮椅上的儿子进出校门。最近我留意到这位刚过不惑的父亲头上已有丝丝白发，真切感受到他的艰辛和不易，感叹父爱的伟大。还看到家长有小轿车接送孩子的，有电瓶车接送的，有自行车接送的，更多的是走路接送的，遐想不同家境对孩子成长的影响。

　　最难忘拉着孙儿的手放学回家的情景。一路上，孙儿会兴致勃勃地谈论在校一天的情况，如考试成绩以及同学间的趣事。我告诉他考试成绩好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考试成绩不理想不要气馁，要找出原因，迎头赶上。有时，孙儿还会向我诉说在学校里受的委屈。一次小学放学路上排队出校门时，孙儿看到前面的男同学书包拉链没拉好，就主动帮他拉好并提醒他。因学校规定学生排队出校门时不能讲话，所以带队老师发现孙儿讲话后，叫他回教室罚抄了一篇课文。我安慰他，你做得没错，待适当时候跟老师说明情况就行。上了初中预备班后，放学回家时要路过一段苏州河风光带，这真是一段天赐的美景，能看到夕阳下苏州河的波光粼粼，河面上几只水鸟上下翻飞，对岸绿树丛中两只黑白相间的大熊猫雕塑像真的一样，赏心悦目。难忘疫情期间我陪孙儿在家上网课，一次次到楼下做核酸检测，又时时担心被感染。难忘为了看望高龄的母亲，我每个周末都要从上海回太仓，先挤地铁再坐公交车，一路非常疲惫……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走过九年接送路，完成了接送任务，我自然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有了开启新生活的喜悦。想到自孙儿出生及接送他上学的九年时间，是我退休生活的黄金阶段，也是我人生路上颇有收获的一程。每当送孙儿到校后，时间由自己支配，这些年间我创作出版了九部文学著作，在各种报刊发表了200多篇文学作品，还获了一些奖。有些作品如散文《送孙儿上幼儿园》《陪孙儿上网课》《孙儿带我坐地铁》及长篇小说《天堂沃土》的开头，就是这段生活的真实写照，也算没虚度时光。最近看到孙儿语文考试的一篇作文《谢谢你的陪伴》，他的作文开头是这样写的：“提到‘陪伴’二字，我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爷爷。”他在作文结尾写道：“爷爷你来上海陪伴我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我已经从一个天真幼稚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懂事善良的初中生。感谢你的陪伴，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以优异的成绩报答你！”这让我感到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