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尔
初夏的一个午后,我和朋友们一同走进太仓博物馆,参观“娄城怀旧风物展”。见到这么多的老物件,仿佛回到了那个艰辛的年代。历史在这里定格,眼前的老物件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老物件都曾与我们息息相关,甚至须臾不可离开;陌生的是时过境迁,就在岁月的流逝中,它们竟成了供人参观的展品,成了有收藏价值的文物,成了光阴的故事。
大家伫立在展品前细看,纷纷拍照留念。这里有我们儿时的记忆,有我们青春的怀念,更有我们心灵的慰籍与乡愁的萦绕。展馆门囗的广告语这样写道:记忆的温度——娄城怀旧风物展。“温度”一词道出了我们的所思所想。因为目光所及皆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温暖,人生的苦乐年华浓缩在一物一品之中。展馆里有个模拟的小学教室,银发一族端端正正坐着,翻开桌子上的小学课本。杨萼梅阿姨扮演老师,声情并茂地给“孩子们” 讲解课文。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物件的价值也水涨船高,因为随便挑一件老物件,都是历代劳动人民制作、改进、完善,造就的智慧结晶;同时,这些老物件让年轻人了解了先辈们劳动与生活的场景,知道了在清贫的年代如何通过不懈的努力,让生活过得有滋味。
下面挑三件细说。
扁担
展馆里有两根扁担,看样子有不少年头了。
当年,挑与扛是常干的农活,用的是扁担与扛棒。扁担有两种,一是毛竹扁担,二是树扁担。毛竹扁担一般用来挑泥、挑猪灰、挑水等;树扁担一般用树质软性的木材制作,用于挑麦和挑稻。扁担两端的“牙齿”是为了防止担子脱落。
生产队劳动的岁月里,我们小队有近二百亩农田,全队男女老小80人左右,20来个男劳力。重体力的挑担,基本上是男人干的事。男人要把生产队积的肥料用毛竹扁担挑到田里作为基肥;同样,田里的庄稼成熟,待稻和麦割下以后,捆扎成一个个稻把子和麦把子,用麻绳捆好,再用树扁担挑到仓库场上进行脱粒。
扁担与男人一生相伴,是挣工分的工具,所以社员也十分爱护它。一根新的青色毛竹扁担,经过一年年汗水的磨砺,逐渐变成咖啡色,特别是扁担中间一段,由于长年累月与汗水接触、渗透,颜色特别深。经历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使用,扁担变得“熟” 了,挑在肩上软扭扭,干活时配上有节奏的步子和响亮的劳动号子,感觉省力些。
汤婆子
“提起砂锅,暖气冲天。”这是一句老话。同样,提起汤婆子也有暖暖的回忆。老物件中有一只铜制汤婆子,由于漏水用锡焊过。
在没有空调的年代,汤婆子是最安全、最方便的取暖工具。上世纪60年代,直塘镇上有一家集体所有制的茶馆,茶馆门口有个老虎灶,老虎灶烧砻糠将水烧滚供居民使用。冬天里,每当夕阳西下之时,镇上的居民就来充汤婆子,热水瓶一分钱一瓶,汤婆子二分钱充满。
寒冬腊月,充汤婆子的人特别多,水也烧得慢,人们蜷缩在屋檐下排队,等待着水烧滚,等待着轮到自己。终于轮到我了,汤婆子一充满,我就赶紧用布把滚烫的汤婆子包好带回家。母亲用专用的袋子重新装好扎紧汤婆子,然后捂到被子里,上面再用衣服压住。要知道,那个散发着热量的汤婆子要陪伴我们一整夜呢。
后来我插队到乡下,严冬里再也没有汤婆子带给我的阵阵温暖。母亲设法托人弄到一只500毫升的玻璃盐水瓶。说起盐水瓶,那也是当年的宝贝。有了盐水瓶的温暖,在“布衾多年冷似铁”的竹床上,有了小小的幸福感。
耥
一只形状像女式皮鞋,长约30公分的木制农具,很多人不知何物。我告诉参观者,它叫耥,我在乡下时用过。耥的一头装一个长竹柄,木板下面有几排铁齿,用于对水稻进行耘耥。
娄东农民素以精耕细作闻名,并有与之配套的各种农具。水稻秧莳下去,过了近一个月,社员们就下田耥稻。耥稻就是用耥在稻的缝隙中前推后拉,目的是让水稻发棵,使根系更好生长,根发达了,水稻自然长得健壮。耥稻仅是水稻田间管理的部分农活,庄稼成熟收割前要进行“一耥二耘三拔稗”。那年头没农机,这种农活全是人力完成,在一年之中最热的太阳底下作业。“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千古名句,就是农业劳动的真实写照。世代学子诵读此诗,领悟不要“吃饭忘记种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