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

　　又是一年一度中秋节，我不由想起小时候过中秋的那些乐事。

　　中秋自然不能少了月饼。我们小时候月饼是自制的，先用糖精水和面做成圆圆厚厚的饼，中间包有豆沙馅，接着用模子制成土月饼胚。

　　记得月饼模子长15.5厘米，宽10.5厘米，为花梨木雕刻而成，木质细腻，板面光滑，中间有两个直径约5厘米的凹槽，一次能做两个月饼。凹槽中间刻有图案，一为花好月圆，一为亭台楼榭，周边是月牙边纹。在这样一块模子上，特别是在凹槽狭小的空间里，能雕刻出如此丰富的题材，且布局精当、栩栩如生，可见雕刻者的刀功非常了得。

　　祖母将包有豆沙馅的圆饼拍扁后，放入模子凹槽里，四周摁实、表面摁平，再由我放在案板上翻转着“笃笃笃”地敲，待一个个土头土脑的月饼胚被敲得脱模而出时，月饼的一面就有了比较规整的图案。美中不足的是，因为颜色单一，所以图案并不弹眼落睛，往往会被忽略，反而是背面正中我蘸着紫果叶浆汁盖上的红印戳分外引人注目。但不管怎样，这是小时候我最喜欢干的家务活。

　　这些月饼胚经祖母烘烤到香气四溢时，就可以出炉了。

　　中秋祭拜月神在太仓称为“烧天香”。王祖畲主撰的《太仓州志》卷三·风土中载：“八月十五中秋节设瓜果月饼于庭，焚香谓之烧天香。” 

　　据古籍记载，此俗原出自宫廷。古时帝王家例行“春祭日，秋祭月”，希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一传到民间就风靡一时。祭拜时，各色果品小食搭配着放在台上祭拜月亮，其中主角当然是月饼。祭拜后，大家分食月饼。但当时我感到好玩的是祭拜时使用的八仙桌，家人聚餐时，它摇身一变为圆台。因为全家聚餐时人多菜也多，所以我家专门备有一张圆台面，平时就放在我床底下。此时我就十分积极地带人将圆台面从床底下拖出来，一起放到八仙桌上一个直径一尺左右的底盘上面，这样圆台面人工手动后能旋转，而我就抢着“垄断”这活计。但由于用力不均匀，不时使台面歪斜，我往往又被大人剥夺旋转权，于是只好在吃好夜饭收场后，偷偷地转上几圈过过瘾。

　　当然，最好玩的是赢“状元筹”，这是吴地的一种中秋风俗游戏。

　　一般在全家团聚用餐后，祖母会拿出一把（60根）花花绿绿的“状元筹”和六个骰子让大家玩。祖母先将两个骰子扔到瓷碗中决定谁先博。比如扔出六点，则由祖母开始逆时针数到第六人，就是起博者。玩时，大家按扔出的骰子数赢取“状元筹”：扔出1个“四点”者得一秀（才）筹，此种筹共有32根，绿色；扔出2个“四点”者得举（人）筹，此种筹共有16根，蓝色；扔出4个相同点数者（红四除外）得进（士）筹，此种筹共有8根，棕色；扔出3个“四点”者得红筹（指榜眼、探花也披红挂绿），此种筹只有2根，红色。以上筹都是随赢随拿，拿完为止。但扔得“状元筹”者，开始时只是保管，因为筹只有1根，而状元的点数分等级，可以以大胜小。记得最有劲的一次是我率先扔到了4个“四点”，得到了金色的“状元筹”。正在喜不自胜时，三哥也扔出了4个“四点”，于是比其他2个骰子的点数，我是二三得五，三哥是一五得六，我只好乖乖地把“状元筹”送给三哥。没想到，小妹接着扔出了5个“二点”，俗称“五子登科”，比扔出4个“四点红”的状元要大，于是吃进“状元筹”，把三哥的“状元筹”拿了过去。又掷了2圈，二哥也掷出了“五子登科”，而且是五个“三点”，大于小妹的五个“二点”，于是把“状元筹”给拿了过去，此后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人胜过二哥。而我由于有一个骰子跳到了碗外，中间还被罚轮空一次。最后，只剩一根金色中有花点的“金花筹”留空出缺，因为没有人能掷出最大的“状元插金花”，即4个“四点”加2个“一点”。结束后，祖母按大家所得的“筹”，分发奖品。至今忆起那场景，骰子在碗中跳动的叮咚声犹在耳畔。

　　中秋之夜，太仓还有走月亮的习俗。清代沈复在《浮生六记·闺房记乐》中说：“中秋日……吴俗，妇女是晚不拘大家小户，皆出，结队而游，名曰‘走月亮’。”旧时妇女一天到晚操持家务，在中秋之夜趁着月色到户外走一走，此时外面空气清新，“走月亮”既能锻炼妇女腰腿，舒筋活络，又可呼吸新鲜空气，还可游田园而赏小桥流水风光，姑嫂妯娌边走边畅所欲言，增进交流，促进和睦。但我小时候最感兴趣的是为祖母打灯笼。祖母往往走在全家最前面，此时，在队伍前“打灯笼”就有后面人“跟着月亮走”的寓意，我拎着灯笼则有“提着月亮”的寓意。

　　总之，传统花好月圆的团圆中秋，在文人雅士的眼中，是吟诗品酒赏月的风雅日；在美食家的眼中，是月饼争奇斗艳的美食日；在游子眼中，是“千里共婵娟”的思乡日。而在我们孩子眼中，则是十分有趣的快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