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红
●光阴慢
一处篱笆,爬上些野藤。
屋前屋后不紧不慢开几朵向阳花,几只没有飞远的蝴蝶,穿梭在尘埃里,还有漫过树枝的阳光。
人心里的日子亮了,那些坐在屋前晒太阳,送走光阴的人,也不在意秋风掠去后空荡荡的田野了。即使乡野风劲,吹弯了草,只会把人的影子在土地上拉得更长,更实在。
石板路上陌生的脚步声,惊了鸟雀,惊了湖水。猫跳上屋檐,枯叶落了一地。当初对岸影影绰绰的佳人,紧闭了临河的小窗。
村子和村子之间的草木也像这里的小河水,没有断开过。寒风一吹,叶子落得干脆,就如雁南归时的决然。剩下的光秃秃的枝丫上,却总会留一两片飘着,或多或少留给了时光些许温情。
农屋前的腊梅花开得正艳,折下一两枝,清脆声,附和着鸟鸣。
西边,玄妙观的那支香火,一直缭绕到现在。
●云悠悠
云和鸟儿飞得一样低。
芦苇正在被一大片一大片地收割,河滩再也没有遮蔽,褐色的泥土在水里沉沉浮浮。
流水带走了田野里的记忆。白色的船帆在天空飘摇,岸边的人似乎走在了更深的荒芜中。而太阳,在飞鸟逐水间西斜,湖水等待着满天的繁星与一轮圆月。
偶尔抬头,天空除了白云,还有跟鸟儿一起学着飞的树叶,一片接一片,一阵接一阵,这个季节多漫长,它就飞多远。小欢爱的,开着一叶花瓣;大欢爱的,跟着风翻过荒凉。
种好心底的那块荒地,不是一把锄头的事情。
树根下的那些蚂蚁,在洞穴里耐心地等待,不管叶子如何飞翔,终归还是要回到土地上,和它们作伴。
几声晨钟暮鼓后,天空和土地,似乎只是一棵树的距离了。
云没有走远,残余的雨水还在檐角一滴一滴往下落,荡开的水纹照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像极了一场镜花水月。野鸭蜷缩在水草里,望着一天比一天枯黄的荷叶,学会了水中白云的安静。
即将远去的鸟儿,不停地摇晃着水面,似乎忘记了南飞的路。一只蜻蜓停在枯枝,成了枯荷。
●秋虫喧
秋天的日子被吹成了几粒小果子,在枝头晃悠着。
秋虫听见草木凋零的声音,云一动,风一吹,土地有了菊花的黄。
秋虫开始了喧闹,虽然它们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坐在秋夜里的人却记住了它们的叫声,远的、近的、高的、低的,欢叫一个季节,就像轮回了一次。听秋虫声的人上了瘾,慢慢淡忘了自己的声音。
几声虫鸣荡漾出些许涟漪,一个季节所生出的欢喜,就湮没其间了。
秋一到深处,再世俗不过的东西也会惹来怜悯。那些飘荡的、安静的情景,逐渐跟着光阴走远。
抬头,能听到空荡荡的天空上,晨钟暮鼓在行走。
●离人心
雁南飞,鸟离枝。田野里,一层摸不着的薄暮。不断扩大的萧瑟,吞噬了一年中大半年的岁月。守田的人从来不守荒芜。他把土地都交给皑皑白雪,然后,窝在暖房里,靠回味过着日子。
水在壶里慢条斯里地温热,残荷、茶叶静默住秋风。远方的鸟儿,不过带了一片云飞来,人就觉得豁然天朗气清,连厌烦的秋蜇声也不再催人老。而秋蜇下的陶土,骨子里透着草木的随性、散漫,与人偶遇成了相知,与茶偶遇,似乎就是不可分离的一世情人。
老房子里,阳光和寒鸟声自由进出,把这里的记忆拉长又缩短。无尽的天空,把苍凉拉得越来越宽阔。走路的人啊,把苍凉背上行囊后,变成了悲怆。
●初回眸
小桥上的回眸,安静得犹如河边的柳树。只有风来,才会显现出长袖舞动的妩媚。
住在小镇上那些在每条巷子里闲走的青石板,向往云端的飞檐,只有流水才能听见拔节的草木花儿。一扇扇为水流而开的窗,都相信自己变成了江南。
走过一座小桥,跨过一湾小河 ,小镇的清晨在第一声鸡鸣中开始。卸下门板,点亮红灯笼,再生一炉子旺火,烟熏火燎的江南小镇掀起面纱,一切刚刚开始,仿佛那些莺莺燕燕隐藏在面纱后面。
寺庙里的树一棵比一棵大,一棵比一棵安静,一棵比一棵慈怀。
低头时,湖水随云心动了一下,水底的鱼儿就晓得把日子缠绕上青枝,虽然看不见水面上的花开花落,回旋在莲蓬下的蛙鸣带着清香。
花儿趴在枝头,像一张承载着思念的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