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肇中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某一个初冬日，犄角镇乡下某生产队来了一位外地的羊贩子。那个季节，正是羊肉旺销季，什么红烧羊肉、白切羊肉、羊杂碎、羊肉面、羊肉包子应有尽有，饭店、酒家、羊庄家家生意兴隆。而这些店家的活羊货源供给，就靠那些到乡间走村串户上门收购的羊贩子。

　　这天，这个外地来的羊贩子边走边吆喝：“收羊喽！阿有羊卖忒？”走到生产队仓库场上，几位社员正在打场。见到羊贩子，有位社员顿时想到了啥事体，忙说：“有羊格，有羊格，是只老驐羊，是牛老大家的。你走过小桥，到后巷见到宅前有棵香樟树的就是牛老大家，他正在家里，你去问问卖不卖？”旁边几个社员一听，相互神秘地笑了笑，附和道：“是的，是的，牛老大家有只老驐羊，挺大挺壮的。”

　　羊贩听说有驐羊卖，而且是挺大挺壮的老驐羊，特别开心。为啥？原来昔日农民饲养的山羊、绵羊，凡是公羊都要阉割去势，这个手术在犄角镇一带俗称“驐羊”。“驐”掉了睾丸的公羊不再发情，长肉长膘，肉质鲜美，没有“羊骚气”，故受到食客青睐。羊贩若收购到驐羊，售价要高出好多。于是这个羊贩按照社员的指点，三步并作两步，兴冲冲地赶到牛老大家。

　　“喂！你家阿有老驐羊卖？”羊贩在宅前大声问道。

　　牛老大闻声走出屋，羊贩又重复问：“你家阿有老驐羊卖？”

　　牛老大看见是个外地羊贩，当着他面说要买老驐羊，是犯了自己的忌，因为他的绰号就叫“老驐羊”。现在羊贩叫他“老驐羊”的绰号，就像对着和尚骂贼秃。牛老大不由火冒三丈，于是就骂道：“你瞎了狗眼，这里哪有老驐羊？滚，快滚，快快滚……”不容羊贩解释，就把外地羊贩骂得狗血淋头，又推推搡搡地赶走了羊贩子。

　　那羊贩子无端挨骂被驱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讲错了什么话？羊未收到反惹了一身“骚”，满肚憋屈狐疑，于是他迅速返回生产队仓库场，找到告诉他牛老大家有“老驐羊”的社员追问原因。那些社员见羊贩挨骂后满脸涨红愤愤不平的窘相，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拍手拍脚，过了一会儿才对羊贩说出真相。

　　原来，牛老大养羊，同其他养羊的社员一样，每年都要请兽医“驐” 小公羊。牛老大看兽医“驐”了几次羊，观察兽医如何操作，记在心里。尔后他认为“驐”羊过程简单，不过如此，就自己动手为自家的小公羊动了阉割手术。也许是“瞎猫捉着死老鼠——碰巧”，这次“驐羊”竟一次成功。于是，牛老大自以为是，认为自己驐羊技术已过关，得意洋洋地在生产队里到处吹嘘自己是无师自通的“老驐羊”。意思是他驐羊“老有经验”“技术老好”。过了一段时间，牛老大又为自家的小公羊驐睾丸，这次就没有上次幸运，那小公羊被驐死了。他不服输，继续尝试，又驐死了一只羊。队里群众知道后，都笑话牛老大牛皮吹大了，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就叫“老驐羊”，以此讽刺他假充内行，乱吹牛皮。

　　社员在讲明真相的同时，对欺骗贩羊人的行为道了歉，连说对不起。

　　此时，那外地羊贩子才明白个中“奥妙”，在自认“被当枪使”倒霉的同时，也捧腹大笑，在社员道歉声中“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