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颖超

　　天气渐热，夏天的脚步愈加近了，水果摊上的颜色渐渐丰富了起来。但无论各式各样的瓜果如何琳琅满目，刚刚上市的桃子，总是成为特别抢手的时鲜货。时令的鲜美，能让人们通过味蕾最先感受到季节的更替。在我看来，没有比一口鲜桃更能代表初夏的味道了。

　　中国人种桃食桃已有三千多年历史了，《礼记》中将桃与李、梅、杏、枣并列为祭祀神明的五果，可见国人对桃的钟爱。无论是诗经中吟唱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还是西游记里的蟠桃园，抑或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记》，桃，总是带给我们无数关于浪漫和美好的遐想。

　　太仓历史上曾以桃闻名，南码头（位于现科教新城）一带盛产蟠桃和水蜜桃，尤以蟠桃驰名各地，可惜果木皆毁于战乱，但太仓人对桃的喜爱依然未变。记得小时候，乡下家家户户的宅前屋后，都会种上几株桃树，在我看来，春天里盛开的桃花最是风姿绰约。她不像樱花般密集地抱团开满枝头，也不似梨花杏花，零星苍白，略显寡淡。白里透红的桃花镶嵌在绿叶褐枝间，远远望去，就变成了这白墙黛瓦、烟雨江南中的点点红晕，令人陶醉。

　　夏天，桃子陆续成熟，给了太仓人这一季最美的馈赠。太仓传统的本地桃子，就是江南一带常见的毛桃。刚摘下时，上面有层细细的绒毛，虽然个头不大，品相也不算弹眼落睛，口感却极佳，用太仓话说，叫“甜得发鲜”。而且，长在田间地头的桃子总是很顾念栽种它的人，不像苹果放久变酥后，口感就差了，梨子不耐放，容易烂。桃子不同，你想吃硬点的，就采下来削了皮直接“哗嚓哗嚓”地啃，爽脆中带着一丝鲜甜的生涩，美极了。若你想吃软点的，就放一放，等到发红变软的时候，撕开一小块皮，轻轻一吮，那满口桃味浓郁的汁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爱吃桃，儿时，每次桃子熟了，亲婆总会精心挑选上一篮最红最大的桃子，用布盖着，又是赶车，又是走路，进城带给我吃。后来读书时，每到夏日，亲婆总是把最好的桃子留在树上，等我放暑假回来采，一边喊着小心点，一边如数家珍似的一个个指给我看。再后来，亲婆老了，走不动了，也采不动了，记得有一次回家看她的时候，她心疼又带点嗔怪地和我说：“你早几天回来就好了，几个大桃子熟了，硬是叫鸟给啄了，我赶都赶不走！”望着盆里几个沾着泥土、残缺的桃子，我泪眼婆娑。

　　如今，随着农业技术的进步，人们早已实现了“桃子自由”，油桃、黄桃、水蜜桃，眼花缭乱，甚至大冬天还能吃到太仓地产的冬桃。不过在我心中，夏天里的一口本地鲜桃，是永远不可替代的。前些日子，岳母带了几个乡下自家桃树上新结的果子，给娃尝个鲜。绿中泛白的桃子上透着淡淡的红晕，看着孩子们津津有味地吃着桃子，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亲婆搬张凳，坐在桃树下，挥动着拐杖，喊着哨子驱赶着鸟儿。阳光穿过桃树的枝叶照在亲婆苍老的脸上，她的一双眼睛朝向村口的路眺望，等着她的孙儿回家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