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亮
唐人李涉有诗云:“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流露出的是盛唐气象下诗人的那份雍容和悠游。今天的教师则是“终日昏昏校园间,不知春尽不登山。”“昏昏”也不是古代文人闲得发昏、醉得发昏,而是忙得发昏、累得发昏。早五晚九,不惟睡眠不足;三令五申,时常精神受损。有限的休息日,总是忙着补差、培训、考试。什么郊游、踏青、远足、野炊、烧烤、登山……跟教师几乎全不沾边,尤其是高中教师,更是忙得晕头转向,难得放了一个双休日,走出校门一看,好,忙得菜花也谢了。
赶快回板桥看看老人和女儿。
穿行在乡间的水泥小路上,映入眼帘的是渐次凋残的油菜花,因为连片种植,所以还能看到片片金黄。夕阳斜坠,余霞成绮,空气清新,晚风轻拂,温馨的回忆漫上心头。
童年的记忆中总有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灿烂地盛开着。每年清明前后,菜花开得最旺,大地铺金,空气飘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正是乡间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放学归来,蹦跳奔跑于乡间小路。田垄地头,绿野平畴,到处都是菜花。女孩子爱美,情不自禁地掐一簇菜花簪在发际,便是绝对正宗的“黄花闺女”。男孩子顽皮许多,捉迷藏,打玩仗,隐于一片花的海洋;不独顽皮,而且残忍,专捉那些正在采花酿蜜的蜜蜂,掐头,折翅,挤出尾部的蜂刺,然后舔食其蜜囊,直吃得一嘴花粉。油菜田中,间杂会生长两三株豌豆,那便是上佳的餐后果品。豌豆倘或尚嫩,便褪去表皮,食其荚肉;倘或已结子,便去其皮食其豆;倘或皮渐枯豆已老,更好,带回家嚷嚷着让妈妈煮熟,然后悉数装进口袋,一路食豆,一路捂着口袋,骄傲地在村里游走。
工作后,再也没有看到过油菜花完整的花期,才见菜花黄,忽道春已暮。清明时节,有时站在学校的高楼上,会看到远处阡陌间朦胧的一线黄色,反而有一种“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的清寂和萧疏。
那是菜花,遥远的菜花,渐行渐远的菜花。
“我生何功德,曾不事农桑。”远离桑麻,我们是否也失去了一份闲适和从容?远离菜花,我们是否也失去了一段韶华和春光?想起梁启超赠丁在君的一副集联:春欲暮,思无穷,应笑我早生华发;语已多,情未了,问何人会解连环?极目青郊,暮色四起,何人不起故园情?何人不忆油菜花?
菜花,金黄的油菜花,淳朴,宁静,温情,永远守望在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