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健

　　与具有900多年历史的黎里古镇相比，我知道她的名字实在是太短太短了。10多年前，当我还在沙溪古镇保护与利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应苏州吴文化研究会所邀，参加了一次会议。那次会议意外地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来自汾湖镇（其时黎里改名为汾湖）的李海珉先生在会上大声疾呼，要恢复黎里镇名。他利用参会的机会慷慨陈词、据理力争，恳请吴文化研究会给予支持。当然，在这次会议上，并不会产生李先生想要的结果，但从此我记住了黎里和李海珉的名字。我一直想去看看黎里古镇，却为杂务所累。退休之后，按理说自己所能支配的时间应该充裕了，可是我还在继续从事太仓市地名的收集、整理、研究工作，并编写有关太仓市地名的书籍，几乎沉浸在青灯黄卷、废寝忘食翻检各类书籍、校雠文字的过程中，去黎里古镇一窥究竟的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黎里是一个行政区域的名字，而地名是一份乡愁的记忆。我遇到过几位早年背井离乡的游子，他们回乡后先是惊喜：“到家了！”接着又是一阵恍惚：“家在哪里？”是啊，地名已经改变甚至消失，而几十年来人非物亦非，游子难免会有“家在哪里”的感慨。

　　后来听说黎里终于恢复了旧名，真为她欣喜。于是，更想去黎里古镇一窥她的庐山真面目。

　　前些日子，黎里的李海珉先生发出邀请，定于8月9日在黎里古镇召开江南古镇守望者雅集，希望我也去参加。这一邀请，可正中我的下怀。

　　会议是上午9点半开始的。此前几日，我翻看地图，了解交通情况，又去百度查询，发现黎里离我居住之处虽只有80多公里，但是由于各种原因，太仓至黎里既无直达车，黎里的公交车目前还停开，如果搭乘公交先到他处，然后再转其它车，到达黎里将费尽周折。黎里啊，你在为我出考题。

　　好在心有所向，势必往之，我在“迎考”路上，必须攻坚克难。8月9日清晨，天色朦胧之际，我起床准备完毕，就叫儿子驱车直奔黎里，我真想遥对黎里高声呼喊：“黎里，我来了。”然而在心中，我却轻轻地说：“黎里，我来了。”因为此刻的黎里也许还在睡梦中，我不忍将她惊醒。

　　到达黎里时，7点还不到，太阳初升，曙光柔和。有一段道路正在修筑，我只得下车，告知儿子下午来接我，然后徐徐步行。前面有一处核酸检测点，是飞檐翘角的仿古建筑，另一旁蒿草丛生，较为荒凉。一道围墙遮住了视野，我正不知所措时，遇到一位老人做好了核酸检测正准备离开，于是，我走上前去询问到古镇的路径。老人热情有加，不仅加以指点，还干脆带我从一条小道上穿越，进入古镇建中路，然后悄然离开，我几乎来不及道一声“谢谢”。我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有这样热情、朴实的黎里人，黎里的前景将豁然明朗。

　　说实在的，这时的我已经没有方向感，辨不清东南西北，但眼前的一切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一条河流沿着建中路横贯镇中（后来向前走去，发现还有一条河纵向伸展，组成“丁”字形河道）。横贯镇中的河俗称市河，即市中之河，而她还有一个雅称，知道的人似乎不多：黎川。岸旁以柳树、香樟树居多，柳树垂枝，仿佛刚刚浣过发的美人，依依含笑；香樟挺拔，就像威武壮士，守护家园。一路向前走去，河两旁的石驳岸排列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但是沿途的一些小弄，又陈旧得让人感觉疲惫。江南水乡，桥多本不足为奇，但如黎里这般多桥的，至少在我的经历中是不多见的。这些桥梁一般都不高大，玲珑小巧，多姿可爱，让人流连，不忍离去。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打算回家后慢慢欣赏。

　　除了众多的桥梁以外，还有一种桥，在河岸两旁比比皆是，这就是人们用来淘米洗衣的“水桥”。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许多古镇上已经见不到河边捣衣的景象。我在晨曦中沿着岸畔廊棚下的石板路缓缓而行，几次看到有妇女在水桥上洗东西，这种多年未见的生活场景勾起了我的感动：黎里古镇是有生活情趣的，黎里古镇的历史是延续的、是活的。

　　河两岸以廊棚建构为主的古街长达六里，其中不免有些曲折之处，这些曲折之处也体现了黎里人的聪明才智和审美情趣，他们将一些小品点缀其中，使之有雅、有趣、有品、有味，添加了艺术和文化气息。

　　利用江南古镇守望者雅集开始前两个钟头的时间，对黎里古镇来了一次走马观花式的浏览，真的觉得黎里古镇很是精致幽美，黎里古镇还可以更加精致幽美。

　　下午3点半，雅集告一段落，儿子来接我回家，我不觉轻轻地对黎里说：“黎里，我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