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文
莫言接受采访时曾提起儿时读书的记忆:五六十年代,山东农村里的小孩,身处物质匮乏的生活中渴望着精神世界。村里人家有课外读物的寥寥无几,书加起来也就那么十几本。那时大人白天都出去种地,孩子放学后负责把粮食用石磨磨碎碾细。有书人家的孩子便会利用其他小孩对书的渴望,以代其磨粮食为看书的交换条件。莫言说,书不允许被借走,只能干完活蹲在人家院子里抓紧读,那本杨沫的《青春之歌》就是蹲了一个下午匆匆读完的。更有甚者,让你推几十圈磨读上一页书,再推几十圈磨再让读一页,那些书便是在这推推转转中读完的。
如今的书籍,多得任你博览也读不完,而读者却漫不经心,甚至扯出了不读书、不珍惜阅读的理由。
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在《别样的色彩》里写过一段阅读的感受,“假如你在口袋或背包里放上一本书,特别是在悲伤的时候,那么,你就会拥有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给你带来快乐的世界。在我不幸的青少年时期,只要想到有这样一本书——一本我渴望阅读的书——我就会心生安慰”。
孤独的小孩遇到了阅读的快乐,也是人生的一大幸福之事。帕慕克有个习惯,对一本喜爱的书,他经常读上几页就把目光从书卷中拉回,而后从远处凝望它几分钟。这感觉就像童年喝喜欢的汽水,不时停下来,对那爱不释手的汽水瓶盯视一会儿。
帕慕克的阅读环境显然不似莫言曾经的境遇,而是要悠然安逸许多。如果说莫言与阅读是一场匆匆的热烈的遭逢,那帕慕克则是从中品味到了细腻的温柔之美。而且,他对这杯柔情之水舍不得一饮而尽。他温柔地喝,慢慢地品。正如他所说:“词语以及由它构建的文学作品,就如同水或者蚂蚁,没有什么能如它一般迅速、彻底地穿透生活的缝隙、洞穴和无形的鸿沟。”
书本让人觉得,我们不仅是想象世界的旁观者,也是其中的创造者,它赋予了我们孤独的幸福。正是这种孤独的幸福,吸引着众人阅读伟大的文学作品。而对于作家,它也同样不可或缺。
村上春树在《远方的鼓声》中也提到过,他在阅读与翻译小说的过程中救赎着灵魂。翻译是一种更深层面的阅读。它要求翻译者对于原创者的文字有更深层次的体悟与理解。打开一个陌生的世界,而后,一步步探向深处,与之成为惺惺相惜的知己。你可以不喜欢它,却不能不懂它。村上春树在状态低迷时,选择翻译奥布莱恩的《原子时代》,这给他带来了精神层面巨大的收获。“翻译,对于我是一种治疗行为,是一种精神再生。翻译过程中我一再为之感动受到鼓舞。这部小说中蕴藏的热能从最底层温暖了我的身体,骨髓里的冷气也因之排放出来。”
阅读,让人觉得,无论你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内心都不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