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金
一位年轻文友登门造访，瞥见我案头放着的一本书籍装帧古色古香，拿在手里玩味不已，仔细看了目录，又认真翻了几页，似乎对该书颇感兴趣。我素来认为，藏书不是最终目的，舍得给真正爱书者传阅，是一种莫大的精神愉悦。我说：“如果你喜欢，借去看吧。”文友面露微笑，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入提包，礼貌地说声“谢谢”。
这本书于一九八六年出版，是太仓首本民间故事集，可谓“前无古人”，距今已有三十五个年头。它由马士达作封面题字，铁笔银钩，苍劲豪放；董亲仁作封面设计，古朴典雅，回味无穷；赵炎作插图尾花，画龙点睛，细致入微。这本书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非常弹眼落睛，博人好感。
文友说，你参与了这本书的编辑，能讲讲它问世的来龙去脉吗？为了回答文友的问题，只能尽我所知而告之。于是，我努力打开尘封的记忆，因为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所以记忆依然清晰。
《太仓民间故事集》是由太仓县文学协会和太仓县志办公室联合编撰的。那时，首届县文协已经出了多本文学集子，唯独民间故事集还是空白。后来，我们出版这本《太仓民间故事集》，不能忘记非常热心做事的王大经先生。那时，他是县文化馆创作组的创作员，有条件抽点时间做些社会工作。他是个事业心强、成天闲不住的人，除爱好文学外，还酷爱摄影。
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大经约我商谈工作，郑重地向我提出建议，能否由县文协出一本《太仓民间故事集》。他说，稿源可以通过搞“征文”解决，他手头也有一些现成稿子，至于出书经费，他想办法与县志办联合搞，由他们来解决大部分。
我思量县文协必须不断培育新人，努力多出作品，多出成果，现在有人提建议，我自然举双手赞成。当即初步拟定了关于《太仓民间故事集》征文通知，由大经负责把征文通知邮寄给每一位县文协会员。
回想起来，假如没有大经细致耐心张罗，认真谨慎谋划，精心刻意安排，也许这本书就出不了。当时县文协会员不过三十多人，有志于搞民间故事的更凤毛麟角。摆在大经面前的困难很多，既要筹钱，又要发动征稿，稿子来了还要改稿。当时做这些工作均没有额外酬劳，而大经的本职工作必须照常完成。据说那时文化馆创作组都有硬任务，完成不了可能会影响年终评奖，可以想象大经在那些日子里一定是非常忙碌且充实的。他不时跟我说说工作进展情况，神态一直十分乐观。
大经在太仓首届文联被选为县文协副理事长兼民文学会会长。由于民文学会隶属于县文协管辖，所以为了这次出书事宜，我和大经的工作接触较多。由于我是当教师的，平时教务较忙，只有周日才可以抽出点时间，于是，大经不厌其烦地到我家里来谈工作，然后由他来具体落实。
确定《太仓民间故事集》由大经担任责任编辑，文联主席白桦任主编。所以，事无细巨基本都由大经谋划、实施。到我这里仅仅是征求我的意见，或听取我的建议。当然，我们之间免不了有争论，有时争得面红耳赤，实在解决不了的事，留待下次继续讨论。
有一次，大经拿来一叠征文稿，交给我逐一审阅。我大致翻了几页，又看了文章后面的口述者和整理者，对大经说，凡民间故事应具备口述者和整理者两个要素，稿件中有几篇征文只有整理者，没有口述者，这不符合民间故事特色，应该设法补全口述者。这是为了防止个别作者胡编乱纂故事，从而降低书集的整体质量。大经认同我的看法，表示尽量补全口述者，因为作品存放时间已久，可能有的口述者已去世，有的去了外地打工，一时半刻联系不到。最后达成共识，凡能补全的必须补全，不能补全的严格把关，确保民间故事的体裁特点不走样。
细心的读者看了《太仓民间故事集》书名，也许会产生一个疑惑，为什么该集子只称为“民间故事集”，不冠以“民间文学故事集”呢？难道它不属于文学作品的范畴，是不是作品档次降低了呢？对此，我和大经先有争论，后达成共识。客观地说，不能简单地认为民间故事是“下里巴人”，文学作品才是“阳春白雪”，我在《太仓民间故事集》的“编后记”，曾作了粗浅的诠释：“民间文学是劳动人民创造并世代相传下来的一种文艺形式，它以口头性、集体性、变异性和传承性等为特点，区别于作家文学。民间文学的收集整理工作是民间文艺学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它要求采风者，全面收集、忠实记录，慎重整理，保持作品的原貌。至于‘改编’‘再创作’，都不再是民间文学，而属于作家个人创作之列。”
当时工作量最大的要数征稿、选稿、修改，特别是修改，非常耗时间。那时还没有电脑打印稿，作者的稿件都是手写的，有的文字“龙飞凤舞”，如同“天书”一般，读起来非常费力。有的稿件的语言过于文雅，违反了民间故事“口头性”的原则，必须重新采访。有的稿件存在逻辑性、故事性等等问题，都要花上大力气修改。那时大家没有手机，所以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作者不太方便，来来回回联系，又费时间又麻烦。大经在这方面表现得非常耐心，也没有怨言，总是乐呵呵地做事。
一九八六年八月《太仓民间故事集》终于付梓出版，大经捎来几本样书，拿在手里，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典雅大方，气度不凡。当时我兴奋地说，太仓历史上首本民间故事集问世了，值得庆贺。文联几名正副主席都一致称赞，同时充分肯定了大经所作出的贡献，鼓励县文协今后多出书、出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