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志明
太仓有句俗语:“干净冬至邋遢年”。意思是说:如果冬至前后遇到雨雪天,预示着除夕之夜天气晴朗;如果冬至天晴,那过年就要下雨下雪,道路泥泞。冬至与春节的天气似乎有着某种程度的反向关联。
很久以来,冬至,对于太仓人来说,不仅是个重要的节气,也是一个古老而重要的民俗节日,更是我们祖先尊重自然规律、祈愿未来幸福的寄托日。据《太仓县志》记载,旧有“冬至大于年”的说法。《新塘镇志》也记,旧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可见在古代,冬至在岁时节日中的地位。
两千多年前的周朝历法是把冬至看作“元旦”。冬至日阳光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白昼最短,其后阳光直射北移,白昼一天天增长。因此古人认为冬至为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杜甫《冬至》诗曰:“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相传周太王的长子泰伯和次子仲雍奔吴后,建立了勾吴国,他们沿用周朝历法,把冬至作为新年的开始。后来,虽然被正月立春为岁首的夏历替代了,但在江南地区却留下“冬至大如年”的独特遗俗。
既是重要节日,明朝规定冬至可放假三天。到弘治年间,冬至前三天店铺关门歇业,大家送往迎来,纵乐宴会,如同过年。明嘉靖《太仓州志》载:“冬至,拜贺如正旦,里巷相与会饮。罢市门、垂帘箔,逾日乃已。”
送花糕。与苏州人送“冬至盘”的习俗有所不同,太仓人家在冬至前都要蒸花糕,亲戚朋友相互赠送。明嘉靖《太仓州志》记:“冬至前期,各和糖粉为花糕,亲朋馈送”。花糕也是冬至宴的必备食品。
吃冬至夜饭是最重要的活动。清宣统《太仓州志》载:“十一月冬至前一日为冬至夜。”冬至节与年节一样,冬至前一夜,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新塘镇志》曰:“冬至节,邀请亲友吃‘冬至夜饭’。”
冬至夜饭的菜尽量丰盛,更少不了本地特色的“分冬酒”。明崇祯《太仓州志》记:“冬至,亲朋会宴,名分冬酒。”分冬酒,也称冬酿酒,味甜色绿或白,太仓人称老白酒,立冬过后,许多人家都会自酿这种酒。清宣统《太仓州志》录:“白酒有十月白、菜花黄、靠壁清等名。”这几种酒也是冬酿酒。明代王世贞有一首赞美靠壁清白酒的诗:“酒母啾啾怨夜阑,朝来玉液已堪搏。黄鸡紫蟹仍肥美,与汝相将保岁寒。”并在该诗序中写道:“靠壁清白酒,出自家乡,以草药酿成者,斗米得三十瓯瓿置壁前一月后出之,味极鲜冽甘美。”
并非所有人家都热热闹闹地过冬至节。有钱人家早已落作,杀鸡宰猪,备好酒菜。穷苦人家只能简单地加几个菜,也算过节。《浏河镇志》中记:“旧社会贫富悬殊,故有‘有末(富家)冬至夜,呒末(穷人)冻一夜’之说。”
祭祖是必须的。《岳王镇志》记:“冬至节,旧时,必须祭奠祖宗。”糕也是祭品之一。汉代《四民月令》载,冬至之日要用黍糕作供品,祭祀神灵和祖宗。可能受祭祖这一习俗影响,现在太仓还有新丧人家过“新冬至”的风俗。《双凤镇志》录:“新丧人家要过‘新冬至’,邀请亲友吃饭,以示缅怀故人。”
除了拜祖先,太仓还有拜冬的习俗,明朝时已盛行。弘治《太仓州志》载:“冬至,拜贺如正旦仪。”乾隆《镇洋县志》:“冬至,拜贺官长,士大夫则相拜如岁首。”那时候,朝廷中的士大夫家,拜见恭贺尊长,又互相出门拜见。普通百姓也穿上新衣服相互拱手行礼,称之为“拜冬”。
“冬至馄饨夏至面”,冬至吃馄饨的食俗由来已久。宋代《咸淳岁时记》记道:冬至“三日之内,店肆皆罢市,垂帘饮博,谓之做节。享先则以馄饨,有‘冬馄饨年馎饦’之谚。贵家求奇,一器凡十余色,谓之百味馄饨。”冬至食馄饨的用意,据《燕京岁时记》的解释:“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浑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古人认为,世间天地万物,混沌如鸡卵;冬至夜长日短,一片混沌。古人就用面皮将肉馅包裹起来,代表大地和白天战胜了黑夜、战胜了混沌。祭拜结束后,古人就胜利地分食这“混沌”。
吃羊肉与冬至食暖菜有关。“暖”是冬日里人们对于饮食的需求,也是冬季进补养生的要义。人体通过汲取温热的食物积蓄热量,以应对寒冬的冷袭,储备来年的生发。中医理论认为,羊肉味甘性温,具有益肾补虚、袪寒生热等功效,所以太仓人一直习惯于冬季吃羊肉是有科学道理的。
冬至前后农民将一年食稻米,舂臼后存放,称为冬舂米。明代太仓人陆容《菽园杂记》载:“吴中民家,计一岁食米若干石,至冬月舂臼以蓄之,名冬舂米。闻之老农云:春气动,则米芽浮起,米粒亦不坚,此时舂者,多碎而为粞,折耗颇多。冬月米坚,折耗少,故及冬舂之。”清嘉庆《直隶太仓州志》也记:“冬至后第三戊为腊,舂一岁粮藏诸廪,经久不蛀,名冬舂米。”
冬至又是隆冬的开始,有“连冬起九”之说。太仓民间有一首《九九歌》:“一九二九,出门搓手;三九四九,冻杀黄狗;五九六九,冰开船走;七九八九,相花看柳;九九出九,使唤黄牛。”
古代冬至节的一些习俗有迷信色彩,随着科学知识的普及,有些习俗已渐渐淡出了太仓人的生活。现在太仓一些人家仍流传着祭祀祖先、过“新冬至”、吃馄饨、吃冬酿酒、吃羊肉等传统的冬至习俗,但已没有古时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