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云
追溯往昔那带着浓浓“中国元素”的年味,心顷刻就氤氲在一股暖流中。在漫漶岁月的那头,最温馨的就是新年清晨,在鞭炮齐鸣中睁开惺忪睡眼,阳光柔柔地洒在窗棂上,雪白的窗纸上贴着用油光纸剪的五颜六色的窗花。它们像寒冬里绽放的花儿,用一抹亮色点缀着新年,也点亮人们对新年的憧憬和希望。
那时一到腊月,母亲就开始为新年忙碌了,她是个仪式感极强的人,老辈传下的规矩她一样不落,亲力亲为。而雕刻窗花这样精细费时的活,就由我和姐姐去“精雕细琢”了。依稀记得,每每讨来漂亮的花样,我们就把它粘在白纸上用水浸湿,在点燃的煤油灯上用袅袅黑烟熏色制样板。有时一不留神,样板窜起火苗,连眉毛都会被火燎到。
时常是屋外寒风萧瑟,我们几个女娃娃围坐在暖暖的炕头,敛神聚精低头细剪。剪刀在指间轻舞挥动,不一会儿,一个个“鱼儿泛莲、凤打牡丹、莲里生子”就呈于眼前,那喜庆亮丽的色彩,像鲜花般带着古拙灵韵,让整个房子都有了春的气息。难怪有人说,窗花是报春迎春的第一个信使。
记得小学三年级那个寒假,不知谁提议把窗花拿去集市卖,我也兴致浓浓,天不亮就跟随大家出发了,结果还是晚来一步,好的位置都被先来的抢占了,我们只好把摊位摆在犄角旮旯处。当冬阳撒满街市,糖糕的香味飘入鼻腔,我垂涎欲滴,可满地窗花无人问津,我只好先冷落味蕾。
日上三竿,终于有个老爷爷左挑右捡,看上了我的窗花,他满脸皱纹却慈祥和蔼,像极了我的爷爷,我好奇地问:“爷爷,你孙女不给你剪窗花吗?”老人家神色黯然道:“唉,我老了,不中用了,谁还理会我这糟老头子!”一股酸楚涌上鼻翼,我把满地窗花麻利收拾好,在爷爷手指颤抖着拿出仅有的几张毛票时,我把他的手推了回去。“爷爷,我卖窗花卖着玩的,你喜欢,我都给你,不要钱。如果明年遇到我,还来啊,我给您剪。”老人家颤颤微微地把我谢了又谢,边走边念叨:“好娃娃啊,有了窗花也就有年味了。”
记忆中,清晨在雪花飞舞中打开窗户,我目光经常停留在用大红油光纸剪的窗花上,图案是玉兔纳福。院子里雪已盈尺,白茫茫一片,洁白似玉的雪花,映衬着色彩斑斓的窗花。我透过窗户,望着雪地上花狗印出的一朵朵梅花,鸡儿嘎嘎叫着在雪地上踩出一片片竹叶。最让人莞尔的是胖嘟嘟的黑猪,用鼻子拱着积雪,似乎雪下埋着美食,而足印却似夏日的凤仙花一簇簇挨挨挤挤。风寒雪舞中,我在亮丽的窗花间嗅到了春的气息,年的浓烈。
新年将至,穿过悠悠的时光隧道,那些尘封在岁月深处关于新年和窗花的记忆,像春天的一棵棵幼苗破土而出。虽时隔半个多甲子,那新年里喜庆绚烂的窗花,却在我心中流光溢彩,也把一缕乡愁在心间洇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