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倩
江南城市的秋色是不易察觉的,需得细细寻觅。夏季若停留得太长,秋色不免就出场得晚一点。但秋是永不被混淆的——这明朗飒爽的闪闪发光季。它融入清黄的秋叶中,它浸在银白的秋风中,它染进绚丽的花叶中,它隐于小区绿化带、公园里、马路边、小桥流水处,直到你来探寻。
已至深秋,秋味如酒,色浓醉人。秋的色彩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个个都活蹦乱跳。红的红得热烈,绿的绿得苍郁,蓝的蓝得澄澈,白的白得纯净,黄的黄得亮眼,就连人们的吃食也色彩丰富起来。生活,在升腾的缕缕炊烟中愈过愈繁盛。
搬一把躺椅到阳台,埋进柔软的沙发,带着享受往窗外望去,秋天的大自然展开一片绚烂的景象。阳光像白瓷般耀眼,洒在繁忙的城市角落。
沿着小区的绿化带望去,能看见大片黄透的小草,顶着暮年的弱体,慢悠悠在秋风中摇晃。再走几步,一株绿油油笨乎乎的桂花树,缀满了细碎的小花,星子般闪烁在你的眼眸。它们是有呼吸的,它们的呼吸是透明的,倾吐着秋日的香。
走出小区,秋色仍不十分显眼。倘若你粗枝大叶,即使在路上被落叶击中,也见不到秋天。你要去慢慢发现:人行道旁、公园里、堤岸边。菊花开了,梧桐叶黄了,银杏叶落了。一只橘猫蹲守在木叶堆叠的金毯上,把自己团成圆滚滚的球。夕照艳如蜜橙,将一切怀抱起来,慈祥得如一位温柔的母亲。双脚踩上去,欻欻的声响划破黄昏的静寂。伸手触摸,胖橘细软的毛发摩挲着你的掌心,疲惫的心,瞬间止息。
走累了就觅一处餐厅,把秋色揽入胃中。点一份金灿灿的蟹黄面,入座等待。评弹在古色古香的面店里循环播放,身着旗袍的服务员端着一个棕色木制食盘走来。摆盘精致,色泽鲜亮,正中是一个白底蓝边的大瓷碗,盛放着雪白的面条。左边是一大碗金黄冒着油的蟹黄,右边盛放着当地人爱吃的罗氏大头虾,头极大、肉极鲜,另搭四碟小食。
就这样,你放开胃口,吸溜吸溜嗦起来,蟹肉的鲜甜包裹着油滋滋的蟹黄,一同和韧爽劲道的面条滑入口中,满齿留香。吃一筷子蟹黄面,啜一口温热的红糖姜茶。饭后,来一块粉粉糯糯的桂花糖藕,秋日独有的食色全入了身体。
最惬意的是在秋日的夜晚,漫无目的地走着。桥头,人们偶尔看看月,偶尔静静地凝视着湖面。许多游人被西园寺外黄灿灿的银杏树吸引,摸摸衣兜,掏出手机,驻足拍摄。夜色登临,周遭的色彩越来越浓。火红的柿子,黄澄澄的柑橘整齐躺在水果摊上。你买回它们,轻轻一掐,丰满的柑子就淌出了金色汁液。秋味正好,怎能不叫人欢喜?
秋是个绚烂的季节,而最醒目,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黄色。秋叶黄,点染了山林的静寂;醉蟹黄,丰富了异乡人的味蕾;稻谷黄,充盈了农人的心田;金桂香,浸润了秋日的诗心。
作家刘亮程说:“一个早晨你看见路旁的树绿了,一个早晨叶子黄落。又一个早晨你没有抬头——你感到季节的分量了。”那些寻常的日子,如萧萧木叶飘然逝去。此刻,街灯亮起,城市渐渐入睡。秋色浓了,生命的绚烂尽显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