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周刊·墨妙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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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仓这座园林蛮有名,康熙皇帝也想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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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1月23日 星期六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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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仓这座园林蛮有名,康熙皇帝也想来看看——
乐郊园里芍药香
  沈士充 《郊园十二景图》之凉心堂

  □凌微年

  建筑大师童寯先生在《江南园林志》中写到:“吾国凡有富宦大贾文人之地,殆皆私家园林之所荟萃,而其多半精华,实聚于江南一隅。”“南宋以来,园林之盛,首推四州,即湖、杭、苏、扬也。明更有金陵、太仓。”诚哉斯言!元代太仓开辟海运,经济迅速崛起,造园活动渐成气候。时至明清,太仓人文荟萃,士大夫辈出,垒石造园蔚然成风,明确记载的就多达七十余座,有“园林之盛甲于东南”之誉。其中娄东画派领袖王时敏营建的乐郊园可谓名噪一时,以至于康熙皇帝也想来看看,可惜今已荡然无存。

  乐郊园坐落于太仓东门外半里多的半泾河畔的清旷之地,从清代《太仓园林分布图》所示的位置看,大约在今半泾路的税务局大楼一带。乐郊园最初名东畴,后又名东园、东皋、东冈,原来是大明首辅王锡爵种芍药处,广达数十亩,旁边有几间破旧的老屋子。到了王锡爵的孙子王时敏手里,才被倾力打造成了一座闻名遐迩的园林。

  王氏家族两代单传,王锡爵的独子王衡,也就是王时敏的父亲,榜眼及第,后为著名戏剧家,但死得比较早,因病去世时才47岁。王锡爵“喘喘肠断”,从此“精神日落”,第二年也病逝于太仓。这样,王时敏接连遭受父丧、祖父丧的打击,不得不独自一人支撑起王氏大家族的门户,但同时也继承了庞大的家业,并在23岁时以荫为官,后官至太常寺卿,人称“王奉常”“太常公”。王时敏做的是闲官,经常奉命宦游各地,饱览河山,即所谓“持节衔命,足迹几半天下”。由于王时敏是过敏体质,吃尽水土不服之苦,瘦得“仅存皮骨”,到崇祯末年,明王朝岌岌可危,王时敏身心俱疲,加上做官意愿本来就不强,就在49岁那年,也就是崇祯十三年(1640)辞官回到了太仓,潜心作画,开创了影响巨大的“娄东画派”。

  王时敏喜欢闲适的田园生活,一开始有个小心思,打算将“芍药园稍拓花畦隙地,除棘诛茅,作暂息尘鞅之计”,也就是稍微整修一下,除除草,插个篱笆,偶尔来此安静之所,避避尘嚣。恰巧造园名家张南垣(松江人)在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来到太仓,见了王时敏后两人相谈甚欢,决定搞个大工程。作为第一流画家的王时敏自然有着自己的审美主张,所以“先以己意构造亭台,累山植木”,但又为张南垣“巧艺直夺天工”所折服,用他自己的话说“时正年少,肠肥脑满,未遑长虑”,经不住张南垣的怂恿,“不惜倾囊听之”。第二年全面动工,“尽废昔构,别出心裁”,采用了土石相间的做法,堆砌出平缓而有凹凸起伏的地势,“穿池种树,标峰置岭”“独得真趣”。历时十多年,经过四次大的修改,“费以累万”,至崇祯七年(1634),终于在祖父王锡爵留下的东园地基上建成了一座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新园林。

  “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新园名“乐郊园”,想必是寄托了王时敏的愿景,这里将是自己和整个家族的一方乐土。“嶝道盘纡,广池澹滟,周遮竹树蓊郁,浑然天成。而凉堂邃阁,位置随宜,卉木轩窗,参错掩映,颇极林壑台榭之美。”寥寥数笔,王时敏勾勒了乐郊园的一幅美景图,喜悦之情跃然纸上。王时敏性格内敛,不事张扬,但也会在花时节令邀请友朋观赏荷花、芍药、梅花,纳凉、宴赏、雅集。大诗人吴梅村、陈子龙、江南大儒陆世仪、《五人墓碑记》作者张溥、与张溥齐名的张釆、“太仓四先生”之一的陈瑚……他们都曾多次踏足乐郊园,留下了吟咏乐郊园的诗篇。引人注目的是太仓知州白登明亦为乐郊园的常客,他在顺治十年(1653)到任,政绩斐然,口碑卓越,是《清史稿·循吏传》的开篇传主。白登明蒙冤被劾罢官之际,太仓绅民“阻道掩咽”送别,而王时敏则不避嫌疑,“复邀”这位即将黯然离职的知州来乐郊园观赏芍药,“依韵奉酬”,隐晦地抒发了自己的情感:“年年藻野烂群花,不似今年花更奢。倚槛香随风瞥至,钩帘色映日初斜。园中蜂蝶香千界,野外桑麻遍万家。未忍将离轻折赠,喜看云影护晴霞。”

  乐郊园闻名于大江南北,甚至连康熙皇帝也听说了。康熙四十六年(1707),康熙皇帝第六次南巡,到了苏州,旨意取道太仓,临幸乐郊园。王时敏的第八子、刑部尚书王掞扈从在旁,赶忙面奏说水浅不方便行船,康熙皇帝因此作罢,与乐郊园失之交臂。王掞为什么要刻意阻拦康熙皇帝的太仓之行呢?实在是事出有因。经历了明清易代的大变局,号称太仓第一簪缨世家的王时敏家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又撞上了“奏销案”的枪口,财富大缩水,据说一度过起了“二日荤,一日素”的苦日子,竟然会为儿子王掞北上会试的盘缠发愁。清军兵临太仓城下时,为了自保,王时敏选择做了新王朝的顺民。顺治三年(1646),55岁的王时敏对晚年人生做了重要谋划。春,析产诸子,各授田2500亩,房租180金。秋,开始在太仓城西十二里的归村营建西田,筑“农庆堂”作为居所。到顺治七年(1650),西田全部落成,从此王时敏过起了田园隐居生活,自言:“我投老村坞经年不入城市,岂非至乐?”这样,“乐郊泉石花时偶一游赏,不免三径就荒之叹矣!” 顺治八年(1651),王时敏把乐郊园一分为四,分授诸儿,令其各自管领,从他的《乐郊园分业记》可以看出,此时的乐郊园已无乐可言,弥漫着凄凉的氛围:“朱栏丛曲,惟听呼鹰;碧沼清漪,只供饮马”“抚今追往,惨目伤心”“一时求售,固已甚难,每岁输粮,亦复不易”“名园宅第,皆同逆旅”。至清道光年间,仍然有人吟咏乐郊园,但笔下尽是“废园”“旧址”,字里行间是“不尽沧桑感”。民国年间,有王时敏的后代在荒圃中结茅草屋两间,垦荒种菜自给,乐郊名园仅存湖沼数口、土山几叠而已,太仓杨克斋先生诗云:“了无芍药色,只有菜花黄。”

  最后,还是让我们从衰败的乐郊园的叙述中回到全盛期的乐郊园吧。清初诗文大家严虞惇(常熟人)有《东园记》,对乐郊园作了立体式、全方位的详尽介绍:“东园者何?吾师太原公之别墅也。园中有山焉,盘基数十亩,高与之称,层峦叠岭,奇峰峭壁,若天作而地呈之,忘其为人力也。环之以水,蓄者为沼,歧者为渚,矣者为涧,流者为渠,渟泓渺弥,极望无际,吴山之佳山水,弗过也。外为崇冈,若拱若卫,东迤而北连,延其西曰‘东冈之坡’,园之胜所从始也。缭以长堤,曰‘香绿步’,自陂而东,度‘梅花廊’,有楼岿然,向背皆水,山当其面,朝霞夕晖,爽气相接,凭栏眺远,万象鲜霁,名之曰‘揖山’,其台曰‘春晓’。循水而东,历长廊,折而南,度‘宛转桥’,其东南为‘剪鉴亭’,澄波净绿,天光云影,鉴湖在数百里外,若剪而置诸几席,空明荡漾……园距城之东一里而近,夹道榆柳,古松长杉,隍池绕其北,平畴豁其南,遥村远浦,东西围合,山峙水中,水周山外,楼台亭阁,宛在水中央。大约山居园之一,水居园之九,竹石草木居园之六七。奇情旷观,逸景遐趣,昏旦变候,四时夺目。吴中之山水,兹园悉擅其胜矣。”

  另外,王时敏与董其昌亦师亦友,且为儿女亲家,而松江派画家沈士充常为董其昌代笔,故王时敏与沈士充彼此熟悉,就邀请他来到乐郊园作画。沈士充为后世留下了《郊园十二景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也就是12帧乐郊园的实景写生图册,分别为:雪斋、秾阁、霞外(阁)、就花亭、浣香榭、藻野堂、晴绮楼、竹屋、扫花庵、凉心堂、颿影阁和田舍。太仓状元毕沅为沈士充的《郊园十二景图》题写了12首诗。如《春晓台》:“艳阳回霁景,百物总关情。秋千人影外,柳暗有莺声。”《浣香泾》:“幽香淡不流,流荡会心写。空谷雨声喧,洪泉满阶下。”

  读毕沅等人的诗,赏沈士充的画,似乎一幅唯美而宁静的乐郊园美景徐徐在眼前展示。然而,从园居宴游之乐到隐居黍离之悲的嬗递,不过匆匆数十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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