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玲
“西风响,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西北风呼啸之日,也是菊黄蟹肥之时。然而,一年之中,还有一个时期也是品蟹佳期——暑假。这时候的蟹,被称为六月黄。
什么是六月黄呢?
螃蟹一生会经历十多次蜕壳,每蜕一次壳,身形就长大一次。六月黄,也就是童子蟹,是螃蟹进入成熟期前的最后一次蜕壳,是螃蟹从“少年”步入“青年”的中间阶段。与深秋时节的大闸蟹相比,这个阶段的螃蟹体重一般不足2两,体型较小,但肉质细嫩,蟹壳薄脆,蟹黄饱满,别具风味。
去年暑假,有朋友为了吃我家的六月黄,错过了高速路口,多开了几十公里冤枉路。哪怕延误到下午一点多,也还是要过来,可见我家的六月黄多么具有吸引力。
今年暑假,我还没回家,母亲就来电话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今年的六月黄可以吃啦。”瞬间唤起了我的记忆,去年六月黄的鲜美丰腴在舌尖荡漾开来。
记得前年有一次母亲用手机视频连线的方式,教我如何烹饪六月黄。这次回到家,母亲全程在我面前示范起来。
第一步是清洗。清洗六月黄是个技术活,不像秋季的大闸蟹,基本都被捆扎结实,冲洗一下就可以上锅蒸。蒸熟以后,一般也是用手剥掉外壳后再食用,因此,清洗并不是一道麻烦的工序。而六月黄则不然。母亲买回来的六月黄只只活泛凶猛,有的肚子上黑乎乎一层,不给它结结实实洗个澡,实在难以下咽,而由于其过于“活泼”,清洗的时候上演大逃亡也是常见的事。只见母亲左手抓住蟹盖的两侧,眼明手快地将它提起来,这时它的八只蟹腿和两只大蟹螯拼命乱动,耀武扬威。之前看过网上有人说,备好两只小刷子,一只用来刷,另一只是给大蟹螯备下的,等大蟹螯忙于死死钳住其中一只小刷子,就失去了威胁,你就可以大胆刷遍它的全身了。而母亲是不需要额外工具相助的,只见她左手稳准抓牢蟹身,右手快捷灵敏地用清洁球跟螃蟹比手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很快,几只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六月黄,在身下留下一滩灰乎乎的水之后,彻底被洗白了。把这些水倒掉,再用流水冲洗几遍,清洗这一步算是大功告成了。
紧接着是切断。这个步骤也需要快准狠。把洗净的六月黄放到砧板上,这时候它还是不老实,要拼死抵抗的。母亲仅用左手食指先按住蟹壳的左半部分,右手持刀,等刀落于蟹的中间,按的力量就在刀上了,左手便也一起放到刀背上,咵啦一声,六月黄就在砧板上断为两截。看似一刀而已,用力必须适中,太小切不断,而太大蟹段会溅出去。别看它已经成为两段,但蟹腿还是会再挣扎几下,宣告着其生命力的顽强。
最后就是烹饪了。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宋代就有炒蟹、洗手蟹、酒蟹、煠蟹、蝤蛑签、白蟹辣羹、酒泼蟹等数十种吃法。明末清初的李渔也极爱食蟹,为了延长螃蟹的食用时间,他甚至制作了醉蟹和糟蟹。袁枚在他的《随园食单》中记载了一种螃蟹的奇妙吃法:“将蟹剥壳,取肉取黄,仍置壳中,放五六只在生鸡蛋上蒸之。上桌时完然一蟹,惟去爪脚,比炒蟹粉觉有新色。”而我母亲一般就用两种方法烹饪六月黄。第一种是用老黄瓜炒蟹。老黄瓜只要刮皮去瓤,切成片洗净备用。起油锅,将蟹段翻炒一下,加入葱姜蒜料酒,再加没过蟹段的水,同时加入老黄瓜片,一起煮十分钟左右即成。蟹香四溢,鲜嫩无比,连汤汁都是金黄色的,用汤汁淘饭吃,仅这一个菜就能让我美美地吃上一顿。另一种做法是面拖蟹。调好一定稠度的面糊,用切好的蟹段蘸上适量面糊再煎炒。但个人以为,在第一种烹饪方法的最后,勾一点芡,能让汤汁更加浓稠鲜香,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如今,我这个厨房小白也学会了烹饪六月黄,无论身处何方,我家六月黄的味道都能得以承续。一道美食,因了一年一度的等待,毫无科技与狠活,只是简单的烹饪方法,却萦绕着家的味道,满足味蕾的同时也治愈内心。原来,万般舌尖绕,总绕不开一个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