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翔凌

　　西塔，也叫西塔庙，以前是璜泾的地标性建筑。1947年，乡绅狄君武先生借用西塔庙创设璜水中学，从此，西塔成了璜泾庠序之代称，70多年的办学历史，为国家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人才。

　　我1970年9月进璜泾中学求学，一直到1975年7月高中毕业，后来又在璜泾中学工作了十七年。从少年到中年，西塔见证了我的成长。

　　在我心目中，西塔犹如一座丰碑，矗立于小镇西端。她是一座福塔，护佑一方水土，造福一方百姓；她历经岁月的洗礼，展现出无尽的韵味和历史的厚重，犹如一位巍峨的守望者，静静守护着这片土地；她矗立在时光的长河中，见证了岁月的更迭和历史的变迁。每天的晨曦里，在朝霞的辉映下，西塔的轮廓和小镇鳞次栉比的建筑逐渐清晰起来，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夜色中，宝塔的剪影更显神秘和庄严。

　　“让西塔的钟声永远回荡在我们的耳畔。”这是一代代璜中人对西塔钟声的记忆。上世纪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学校上课的信号是由门卫顾善同伯伯（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同伯”）发出的。他用手摇铃作为预备铃，而正式上课的信号是由悬挂在西塔二层的大钟发出的，同伯的手摇铃声在校园里响过后，他回到西塔底层，“当……当……当……”的钟声悠长而沉稳，告诉学生正式上课了，而连续的“当、当、当”声则是下课的信号。同伯退休后，后人的铃声远没有他的沉稳而有节奏。

　　我们读书时，每年清明时节，都要在西塔东边的烈士墓前聆听新四军夜袭西塔庙的故事。那是1943年的一个深夜，新四军在西塔东边的施家园渡河来到义庄，和伪保安队、警察署交火。当初西塔庙和义庄都驻扎着伪保安队，他们在西塔上架起了机枪，新四军由于对地形不熟，摸到了敌人的厨房里，弄出的响声惊动了敌人，一时间枪声大作，新四军英勇反击，但因敌人居高临下，新四军被迫撤离，牺牲了多位战士。而敌人在第二天早晨也仓惶逃离璜泾。西塔见证了新四军英勇奋斗可歌可泣的历史。

　　在西塔下求学的每个同学，都有登上西塔眺望风景的愿望，我也一样，机会终于在读高一的时候来了。我的一位老师住在西塔第二层，有一天，我向他提出了登塔请求，他欣然同意。我小心翼翼地从长方形的洞口爬到第三层，上面各层都有逼仄的楼梯可供攀登，我一口气爬到了五层顶楼，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东面是小镇的街道和鳞次栉比的民房，极目远眺，田野广袤，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天际线在眼前延伸；往东北方望去，滚滚长江如同一根白色带子，蜿蜒着奔向大海；向西南方望去，平畴万里，阡陌交通，公路上的汽车在缓缓爬行，让人感受到自然的壮阔和人类的渺小，心中充满了敬畏和自豪。朝西北方望去，远处斜阳下一抹黛色，老师告诉我，那是虞山……

　　在璜泾中学求学的学生，都会保存着以西塔为背景的毕业照，这是几十年不变的风景。学生在教学楼后的操场上整齐地排列着，一般都是女生在前面席地而坐，老师在中间坐着，男生站在后面的凳子上或桌子上。摄影师的取景几乎年年相同：半个西塔在照片上方，教学楼挡住了西塔下半部分，很有“深山藏古寺”的意境。这是一代代璜中学子对西塔的一往情深。

　　高中毕业后，来自农村的我们都成了回乡知青，每每经过西塔，总会抬头仰望。她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因为在她脚下，我度过了五年青春时光，一旦远离，心中不免怅然若失。

　　后来，我去外地求学和工作，每次乘车回乡，总是翘首仰望梦里的西塔。现在，随着西塔周边的高楼一幢幢拔地而起，西塔似乎变矮了，在公路上已经望不到她的身影。但每次从她身边经过，我总会驻足仰望，或是走到她跟前，近距离端详一番。热闹的校园已不复存在，教学楼、办公楼、操场等建筑物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养老机构，而西塔依然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向每一个游客倾诉她寂寞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