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华
首先是油菜花。油菜花是成片成片的。它们在水田里以一种怒放的、不顾一切的姿态绽放着。春风把它们的芳香吹到了不远处的城市里,也把村庄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这个时候,即使是久病了一个冬天的人,也搬了张椅子,坐在春日的阳光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灵的愉悦在那刻如油菜花般绽放。他想:春花是可以治愈人的。
然后是草籽花。草籽花是一畦一畦的,是乡村最美的风景。草籽花的学名叫紫云英。它的花朵比较小,但它们八九朵结在一株上,看上去就像一朵莲花开在春风里。草籽花的花朵白里透紫,紫中染白,在田里铺开来,便成了以绿色为底色的地毯。女孩们常常把草籽花摘下来,然后折几根柳条,绕成圈,把草籽花镶在上面,就成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缠在手腕上,引来了许多人的欣羡。
再后是金樱子。金樱子,又名“阿班子”“刺榆子”,其树长满了刺,多生长在山野、田边、溪畔、灌木丛中。金樱子开白色的花,花朵呈盘状,中间有黄色细柱。金樱子花特别娇美,开放的时候就像云朵,显得很是洁白芬芳。金樱子的花期特别长,四月五月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蜜蜂和蝴蝶纷至沓来,在花上流连。金樱子结出的果子表面呈红黄色或红棕色,成熟时特别甜,但上面也如它的枝蔓一样长满了尖刺,一不小心就会扎手,要想把扎进手指里的刺挑出来也绝非易事。小的时候,我们常常甘冒危险,拨开蒺藜丛,专拣透红和青里透红的摘。摘后扔在身后的空地上,用脚踩,直至把上面的刺尽数磨掉。捡起来擦干净后,放入口中便是了。金樱子花盛开之时,正逢小竹笋拔节。那嫩绿的竹叶,上面有层不易瞧见的绒毛,在春风里嬉戏嚷闹,在春雨下破涕莞尔,像一个个调皮的孩童,又像是翩翩起舞的少女。我们便拔了几枝,把竹的枝节抽掉,上面略留下带嫩叶的两三条枝丫,然后摘下蒺藜花,把它们插在竹节里,一株美丽的花树便成了。彼时把它们拿在手里,在春风花草香中疾走,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竹花”,而是皇冠。
还有山茶花。周末散步时经过一条公路,看到路边有一排山茶树,山茶花寂寞地开在璀璨的阳光下。蜜蜂似乎也特别喜欢山茶花,成群结队地在上面嗡嗡嘤嘤地闹着。山茶花真是太多了,鲜红鲜红的,花瓣上结着晶莹的水珠,花蕊则是黄色的。有三四个小孩围拢在那儿,和蜜蜂一样,攀着湿漉漉的枝条,有水珠掉在了衣领里,凉意侵入肌肤,却也不管了,叽叽咕咕地笑着,把嘴凑到花盘里,舔吮着。我问他们在干什么呢?其中一个小孩露出羞怯的表情,腼腆地答道:“我们在吸食花蜜呢!”
每天上下班时,我总要经过一户人家。在她家的院子里栽着数不清的花树。五彩缤纷的月季花,金黄色、外染红晕的迎春花,白色或粉色的樱花和桃花,洁白如玉、晶莹皎洁的白玉兰,再有是花色多样的风信子,还有浓香四溢的百合,更有一些花的名字,是我所不知道的。老远见了就让人心动,近看了,又不舍得离开。
粉色的樱花、金黄的油菜花 、紫色的二月兰、彩色的郁金香……格桑花把城市和村庄环抱着,这儿一片,那儿一簇地隐现在人家的屋角边。花香把整个城市和村子熏得醉乎乎的了。
是的,三月江南,春风已经解开了春天的纽扣,便止不住奔跑的步子,新芽吐露,小鸟啾啾,春水东流。时间的巨手用一支饱蘸水墨的毛笔,采用湿画法,以大地为宣纸,天马行空地画起来。而春花奔腾过的地方,也是最懂春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