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玲

　　每到除夕，沉浸在全家团圆，热热闹闹的喜庆氛围中时，记忆总会穿越几十年的光阴，带我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

　　那时我刚能记事，只记得每年秋天，妈妈都会买一大串带藤蔓的红薯，还要买几斤壮实的板栗。将红薯藤蔓缠绕在一起挂在房梁上，将板栗装在布袋里也挂在房梁上。小小的我只能每天看着这些东西，好奇地想：这是做什么呀？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到了除夕夜，爸爸早早地生好一大盆炭火，妈妈端出一个果盆，里面有炒黄豆、花生、爆米花等等。妈妈笑着说：“今天除夕夜，大家都要守岁。”这时，妈妈把房梁上的红薯和布袋取下来，小的红薯放进炭火里煨着，大的红薯洗干净后削去皮，切成小片用盘子装好，又将布袋里的板栗倒在盘子里。风得半干的红薯和板栗，吃起来又脆又甜。

　　火炉里的火已烧得很旺了，男孩子们不要烤火，全都跑到屋外玩游戏了，只有我们小女孩守着火盆烤火。待到煨红薯熟了，妈妈对着屋外大喊一声：“吃煨红薯了。”男孩子们似乎听到了吹响的冲锋号，直奔火盆前，拿起火钳就翻找。找到红薯的男孩，双手捧着红薯，左手换右手忙着拍打，嘴里还发出“丝、丝”的声响，没找到的继续翻找，一会儿屋里灰尘飞满天，空气中也盈满了甜丝丝的香味。

　　爸爸的肚子里有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在孩子们的要求下，爸爸说：“今天除夕夜，我讲个捉鬼的故事。”一听是讲鬼故事，我和妹妹做起了鬼脸。那时候，我们对听鬼故事既害怕，又喜欢。

　　爸爸说，从前啊，有一个捕鱼人，有一天晚上去捕鱼，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前走，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后面有人学我唱歌呢？回头见有一影子，就问：“谁？”影子说：“我是鬼。”鬼又问道：“你又是谁？”捕鱼人机智地说：“我也是鬼。”鬼又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捕鱼人回答说：“要到河边。”鬼说：“我也要到河边去。”走着，聊着，捕鱼人说：“我是新鬼，不懂规矩，不知道鬼害怕什么？”鬼回答说：“害怕人的唾沫。”不久，到了河边，鬼要求捕鱼人背着它过河，过河后，捕鱼人紧紧地抓住它，对着鬼大口地吐唾沫，鬼大声尖叫，但已经来不及了，变成了一只羊，捕鱼人将羊牵到市场上卖了，得了很多钱。

　　故事会一结束，演唱会又开始了。妈妈教我们唱《木兰辞》：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演唱会也结束了，我和妹妹哈欠连天，这时爸爸又说：“不能睡觉哦，要守岁，我还要做好吃的茶给你们呢。”只见爸爸把红薯切成小薄片，放在锅里加上水，然后将锅架在火上烧，只听咕噜噜咕噜噜的响声，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不一会儿，红薯茶就煮好了。爸爸在每个人的茶杯里放上一点点白糖，把红薯茶盛在茶杯里，一杯热乎乎、甜丝丝的红薯茶出炉了。吃在嘴里，甜在心里，暖在身上，连瞌睡也醒了。

　　夜深了，千家万户的鞭炮声响起来了。这时，孩子们接过爸爸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急急忙忙拆开，里面是两毛钱，大家开心得又蹦又跳。妈妈一边给我们的口袋里装上红枣、花生，一边叮嘱着：“明天可以晚点起床，起来后要去隔壁叔叔、伯伯家拜年，嘴巴要甜，要会说好话，要说恭喜发财。”最后，我们在这浓浓的年味中沉沉睡去了。

　　待我长大后才知道，那年除夕夜，爸爸讲的捉鬼故事，是他把《搜神记》中宋定伯捉鬼的故事添枝加叶之后的改良版。也是长大后才明白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他们用故事中的正面人物教育我们做人要机智、勇敢，要有爱国精神。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再也没有和父母一起度过这样温馨而又充实的除夕夜了，但我依旧深深地怀念那个除夕，那浓浓的年味也一直在我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