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钟其

　　一天整理杂物时，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两盒蛤蜊油。这是一种存放在蛤蜊壳内的以凡士林为主要原料的护肤油，又叫贝壳油、瓦壳油。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普遍使用的一种护肤品，其普及程度远非今天的护肤品可比。打开盒盖，尽管油性已然不足，但依稀还能闻到一缕淡淡的清香，让我不由想起小辰光冬天护肤的往事。

　　我们小辰光既没有空调，也没有取暖器，感觉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而这种蛤蜊油就是我们冬天的护肤法宝，擦在脸上和手上效果相当好。当年，几乎街上所有的百货店、杂货店都出售蛤蜊油，且视蛤蜊大小分几个等级，我家现在剩的这两盒蛤蜊油属中号，有半个乒乓球大。记得那时大号蛤蜊油1角钱一盒、中号7分钱，最小盒的只要5分钱。由于蛤蜊油价格便宜、实用耐用，故在当时备受青睐。

　　那时每到入冬，祖母怕凛冽的北风会吹皴我们小孩的皮肤，就让我去买四五盒蛤蜊油回来以备冬天使用。上幼儿园时，每天早上起床揩过面孔后，趁着脸上还有热气，祖母就拿蛤蜊油均匀地涂到我的脸上和手上。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祖母让我自己擦蛤蜊油，结果一盒蛤蜊油一星期不到就被我用完了。于是，祖母收回成命，仍然帮我擦，一直到进入小学高年级，看我好像懂事了一点，祖母才再次让我自己擦蛤蜊油。

　　蛤蜊油除护肤外，还可治冻疮。记得有一次我手冻红肿了，夜间奇痒无比，忍不住抓挠，结果一抓就弄破皮，还流出了黄水。祖母用桑叶煮水后，给我又是洗又是烫，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抹上蛤蜊油，最后用纱布包扎。说来也怪，抹上没多久，我就感觉皮肤松弛了许多，先前的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另外，冬天有时嘴唇会干裂，涂抹蛤蜊油可以防干裂。

　　当年的蛤蜊油不仅价廉物美，护肤功效好，而且外包装也为一绝：贝壳上的一圈圈天然花纹非常美观，夺人眼球。课间休息时，一些女同学常会从衣兜里拿出蛤蜊油相互比较，看谁的贝壳完整清洁、图案条纹清晰漂亮。

　　关于蛤蜊油还有不少趣事。那个年头《五朵金花》《刘三姐》等电影热播，其中有不少少数民族吹芦笙的镜头。我曾突发奇想，与发小阿华将用完蛤蜊油的贝壳，在磨刀砖上磨出洞后试着吹，希望能吹出动听的声音，结果声息全无。阿华说，只有一个洞不行，气出不来当然没有声音。但要再磨洞我没有把握，觉得弄不好贝壳会碎。两人苦思冥想了一段时间，突然，阿华说，隔壁阿三的哥哥不是木匠吗，他应该有办法。最后，我们请阿三哥哥在贝壳上钻了三个小洞。我将嘴对着最上面的小孔，两根手指按住下面两个小孔，边吹边轮流放开手指，终于吹出了两个音。正在高兴时，在旁边看我们捣鼓的小玲将一盆冷水泼了上来：“什么调啊，呜哩、呜哩，难听死了。”

　　小时候，我们还常玩噼啪枪。它的子弹是一种墨绿色的小圆果，我们称之为“噼啪子”。有一段时间，我的噼啪子用完了，又懒得去寻去采，于是就和阿三利用蛤蜊油壳玩噼啪子输赢。游戏时，我们将5个用完的蛤蜊油壳开盖后一分为二，分两排放在地上，一排五个。我向阿三借25颗噼啪子，阿三再出25颗子，共50颗子，每壳放5颗。两人“猜冬猜”后，由我先手。我随意抓起一个壳中的噼啪子，按逆时针方向，一个壳放一颗子，手中子放完后，就抓起下一个壳内所有子，再按上面的方法接着放，直到放完手里的子后出现空壳，我就跳过空壳，将下一个壳内的子全部吃进。此后阿三行动，方法如前……最后，我一共拿到26颗噼啪子获胜，于是这26颗噼啪子归我，扣除借的25颗，实际赢了1颗。接着再玩，一直赢到10颗子后，我才罢手。但那时玩主要是碰运气，长大后才知道，其中蕴含着数学的排列组合原理，先手赢面较大。

　　一些心灵手巧的女生会刻意收集蛤蜊壳，用锥子小心翼翼地在上面钻个小洞，再用一根红线串起来，做成一串风铃。课余时就挂在教室门框上，风一吹，风铃一摇一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春天奏鸣曲，预示着冬天将过春天就要来了……

　　但我小时候一直不解，为什么要用贝壳做包装容器盛装护肤油？从贝壳的挑选分类、处理加工，再到灌装原料、包装运输，需要多少工时和工序，又得包含多少人的辛勤劳动，而价格却如此便宜，拿现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白菜价”。现在看来主要原因一是当时劳动力价格低廉；二是蛤蜊壳为沿海生长的贝类外壳，在海滩上随处可捡，属于废物利用、基本无需计入成本。虽然这在当时也许是无奈之举，但绝对是咱们中国人了不起的创意。这种节约成本的包装，属纯天然工艺，既节约能源又低碳环保。

　　时过境迁，虽然蛤蜊油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它为那个年代作出的特殊贡献和带来的乐趣一直留存在我们这代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