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
作为举世闻名的科学家,吴健雄伯母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和爱国情怀,激励了许多人,而她的尊师情结也同样令人感佩。
在伯母的一生中曾碰到许多好老师,如“加速器之父”劳伦斯、“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和发现一系列新化学元素的塞格瑞等。在一次与东南大学女同学的座谈会上,伯母说:“我就是遇到了一些像塞格瑞、劳伦斯、奥本海默等好老师,才有了一点成绩。”
其中,伯母与奥本海默之间还有一段师生情深的小插曲。作为“原子弹之父”的奥本海默对伯母一直激赏有加,对她后来的实验工作也是十分赞许。而伯母不仅是奥本海默的得意学生,同时也是他最得意的实验搭档,于是就被戏称为“原子弹之母”“原子弹的助产士”“原子弹的药剂师”等。伯母平时对奥本海默昵称为“奥痞(Oppie)”,而且常说“奥痞”绝顶聪明,令人崇拜。两人之间有着十分亲近的师生之情,以至于在伯克利的后期,由于有一次奥本海默没有挑选她跟他一起配合做实验,令伯母十分失望和生气,后来每每谈起此事还往往眼圈发红,感到委屈。
但对于外国导师,伯母也理性地多次告诫国内学生:“国外有些教师的水平并不高,所以要慎重选择。”
而对当年在国内教授过她的老师,伯母更是念念不忘。比如据朱慧天在《世纪》杂志2017年第2期《从钱学森到谈家桢:父亲朱正元的朋友圈》一文中记载:“1929年到1934年,父亲在南京国立中央大学任教,此间教过‘东方居里夫人’吴健雄,吴健雄的丈夫那时也在南京。1935年父亲和袁家骝都到美国留学。后来吴健雄也赴美留学。那时,吴健雄与袁家骝夫妇来看他们的姑母(袁世凯的第十三个女儿,人称十三小姐),同时来拜访我父亲。”1987年吴健雄博士回明德小学,并到苏大参观时,知道我的父亲已经过世,便专门到我父亲的演示实验室拍了很多自制教具的照片,说:“我的老师在物理学方面有非常大的贡献。”并在苏州大学校报上留诗:“今日返乡拜朱老,伤感吾师已仙逝,著书教育重实验,四化科技永感恩。”
1988年回国时,吴健雄伯母到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参观,看到了自己读书时的宿舍,触景生情地想到了当年的老师。于是在南京大学,伯母专门看望了自己在中大物理系读书时的物理系主任施士元老先生。几十年的离别,让再度相见的师生唏嘘不已。施教授年轻时曾留学法国,师从居里夫人从事核物理研究,是居里夫人的得意学生。1933年,他婉拒了居里夫人的挽留,毅然回国任中央大学物理系教授,成为我国核物理学的创始人。当时在中央大学数学系就读的吴健雄伯母受物理科学的吸引,改学物理专业,即师从施士元先生。施士元先生后来回忆说,最早引起他对吴健雄伯母注意的还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她的字写得特别好,后来又发现她的学习成绩也特别好,所以当时的任课教师都很喜欢她。此后,伯母每次回国都要到母校去看望这位令她敬重的恩师。
此外,在伯母的求学生涯中还有一些女老师,也是令她终生难忘。
比如杨诲玉女士,是伯母在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读书时的校长。她是一位有新观念的教育家,在女师办了多项实验教育,享誉海内外教育界。她还经常邀请知名学者来校演讲,以开阔学生的眼界。在这些学者中,伯母印象最深的是胡适先生。
当时,喜爱看书的吴健雄已在《新青年》等杂志上读过胡适的文章,对他非常仰慕。胡适来校演讲前,眼光独到的杨诲玉校长知道健雄的文章写得很好,又对胡适很崇拜,便拍板说:“健雄,你一向喜欢胡先生的思想,这一次就由你来把演讲记录写下来吧。”
胡适那次演讲的题目是《摩登的妇女》,内容是妇女应如何在思想上走出旧传统。伯母从胡适谈论旧道德和新思想的观念中受到深刻启发,以至于第二天胡适到东吴大学演讲时,她居然再度跑去听他的演讲。
伯母晚年回忆认为,在江苏省立第二女子师范学校就读时,校长杨诲玉女士对自己一直青睐有加,不仅使自己深受教益,大大开阔了眼界,而且奠定了扎实的知识基础,终生受益。
故1982年和1988年,伯母两次回到苏州女师母校,都对杨诲玉校长表示深深的缅怀。
还比如顾静薇教授,是伯母在中央研究院物理实验室时的指导老师,是我国第一位物理学女博士。她在美国密歇根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当年,就毅然回到了祖国,先是被聘为南开大学物理系教授。两年后,顾静薇回到母校上海大同大学工作,并在当时的中央研究院物理研究所兼任研究员,于是与伯母成为师生。
当时正值抗战爆发前夕,国内时局动荡不安,科研经费和设备奇缺。虽为中央研究院,但实验室却设在地下室,空气和采光都不好。但顾静薇和吴健雄伯母志同道合,吃苦耐劳,她们在低温下测定有关气体的光谱,并花了许多力气进行仪器装置、气体净化等工作。
这段时间,吴健雄伯母不仅进一步打下了良好的动手实验基础,而且萌生出进行更高深的物理实验的想法。
顾静薇教授既体贴学生又很有眼光,她看到年轻的伯母好学上进,资质极佳,极有发展前途,而当时国内即使是最好的中央实验室也条件有限,根本无法满足她进一步研究的需要,于是推荐吴健雄伯母到美国密歇根大学继续深造。虽然后来伯母果断抉择,最终进入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但伯母对顾静薇教授一直心怀感激,视为良师益友。晚年还曾坦言,在中央实验室打下扎实的动手实验功底,使她后来对动手实验着魔,一进入实验室就会觉得亢奋。
关于顾静薇和伯母的这段师生情谊,后来被搬上话剧舞台,名曰《春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