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凤鸣
“五一”假期，身处上海的我看到家乡太仓文友微信群中有人晒出买了两元一斤的时鲜蚕豆，做了一碗葱炒蚕豆，让我非常羡慕。
每年立夏前后，正是江南时鲜蚕豆上市的时候，当地还流行着立夏吃三新的习俗，其中一新就是蚕豆。不知为什么，我从小对蚕豆就很感兴趣，尤其爱吃炒青蚕豆。记得十来岁时，正逢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粮食紧张，而青蚕豆既可尝鲜，还可充饥。后来我到北方当兵，因为北方没有蚕豆，每当立夏时节就分外想念家乡的蚕豆。记得第一次从部队探亲回家，正是五月初，让我赶上了吃青蚕豆的时节。母亲知道我爱吃蚕豆，每天都要为我做一碗葱炒蚕豆。母亲在热锅里倒入菜油，放入葱花，再放入剥好洗净的青蚕豆翻炒，然后放盐和糖，再放入少量水，待水快煮干，蚕豆壳有些开裂时，一碗葱炒蚕豆就做好了。我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真好吃啊。可惜吃青蚕豆只有一个星期时间，过了时节蚕豆就老了。当然老蚕豆还可做成五香豆，将老蚕豆拌上盐、糖和茴香，在锅里煮熟后，放到太阳下晒干，就成了多味的五香豆。如上海老城隍庙的五香豆，还成了中华老字号品牌。还有鲁迅家乡浙江绍兴的茴香豆，也非常有名。这些年，我到上海老城隍庙和绍兴游玩，都要买些五香豆和茴香豆尝尝，但总感到不如葱炒青蚕豆好吃。几年前，我和妻子到上海带孙儿，住宅楼下就有菜市场，由于大城市交通运输发达，一年到头都能买到来自全国各地的新鲜蔬菜，从三月份就能吃到时鲜蚕豆，开始是海南产的，然后是本地大棚种的早蚕豆，一直吃到立夏时节本地价格便宜的普通蚕豆上市。
这次上海新冠疫情暴发，居民住宅封控后，购买蔬菜就不那么容易了，网上团购虽然基本解决了居民买菜的困难，但存在着难以挑选、价格较贵的问题。为了维持日常生活，能买到就不错了。自从看到太仓文友微信群有人晒出炒青蚕豆，我就让女儿留意有没有团购蚕豆的信息。前天女儿终于买到了十斤蚕豆，每斤6.8元，第三天网购的蚕豆到后，还送了一把葱。昨天家里蔬菜断档，全家五人吃了一天面条。今天网上团购的蔬菜到了，妻子马上做了一碗葱炒蚕豆、一个蒜苔炒鸡蛋、一个芹菜炒豆腐干、一个咸肉豆腐砂锅汤，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顿，这是封控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午餐。
今天和太仓乡下的妹妹通电话，得知家里种的蚕豆吃不完，疫情防控期间又无法拿到街上卖，放到路边一元一斤都卖不出去，只好让蚕豆在豆萁上老去。回想没有疫情的时候，吃一碗蚕豆是非常平常的事。而过去一件平常的事并不知道珍惜，只有当失去时，才感到分外珍贵。希望疫情能早点过去，让我们过上平常的生活。
“立夏”琐记
□雪莲红红
“立夏”是季节的列车从春深处驶到了浅夏的领地，过了立夏这一节点，气温回升很快，白天的时间长了，夜晚的时间短了，人们往往还在梦乡，天就破晓了。
我喜欢乡村生活，偶有去乡下小住的习惯，每至立夏时节，房东家是有节令提示的。其一，房东的院子里有一丛很大的石榴树，立夏日，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石榴花，如同一盏盏燃烧着的火球，欢天喜地告诉人们：夏天开始啦！其二，房东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把昨天的日历页纸撕了，放到院门外的垃圾桶里，立夏日，他每年雷打不动的动作，就是把吃饭的桌子搬到院子里，从立夏开始，他家的晚饭不会再在屋里吃了。
提到宋朝，总觉得这个朝代有点委屈，恓惶得东躲西藏，皇家天地被无情地压缩，北宋没了，到南方建了南宋。虽是这样，宋人的生产、生活还是很不错的，我们先来看看北宋的东京汴梁（今天的河南开封市）立夏的时候，是怎样的光景。“迤逦时光昼永，气序清和。榴花院落，时闻求友之莺；细柳亭轩，乍见引雏之燕。在京七十二户诸正店，初卖煮酒，市井一新。唯州南清风楼，最宜夏饮。初尝青杏，乍荐樱桃，时得佳宾，觥筹交作。”（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立夏日，气暖燕舞，生命勃发张扬，古人有了口福，从果盘里拿起红红的樱桃和青青的杏儿，品尝时果的新鲜味。
北宋是在北方，那么南方的南宋王朝这一天又会怎样呢？“初夏，气序清和，昼长人倦，荷钱新铸，榴火将燃，飞燕引雏，黄莺求友。正宜凉亭水阁，围棋投壶，吟诗度曲，佳宾劝酬，以赏一时之景。”（宋·吴自牧《梦粱录》），临安（现在的杭州市），南宋的都城，立夏时节与遥远的东京汴梁还是差不多的，但是也有不同，多了竞技和诗书气息。
古人以立夏为主题创作的古诗词很多，我很喜欢张大烈的《阮郎归·立夏 》：“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小荷贴水点横塘，蝶衣晒粉忙/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燕雏似惜落花香，双衔归画梁。”五月繁花落地，对于酒酣醉来诗的诗人来说，就有了伤感，借着双燕衔花归巢，大有对春逝的不舍……好在五月艳阳高照，一切奔走在成熟的路上，比如鼓胀的油菜籽；比如灌浆的麦穗；比如开始膨胀的瓜果……
苏州，因富庶而闻名于世，此地“立夏”日有见三新的风俗，清·顾祿《清嘉录》卷四记载“立夏日，家设樱桃、青梅、穗麦供神享先。宴饮则有烧酒、酒酿、海蛳、馒头、面筋、芥菜、白笋、咸鸭蛋等品为佐，蚕豆亦于是日尝新。”但凡节气，先得敬神灵（自然）、敬先人，而后才能心安理得地品尝大自然馈赠给我们的新鲜美味，才能饮酒狂欢，祈福国泰民安！
受疫情的影响，困在陋室半个多月，解除封控，邻居送来菜园刚采摘回来的蚕豆，甚喜！去壳，漂洗，投锅添水清煮，新、鲜、嫩、绵、香，充盈着口腔，吃着吃着，泪流了出来……
这是壬寅年春天禁锢的泪、坚守的泪、暖心的泪，立夏始，愿一切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