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耀明

　　两年前的6月20日，李燕生老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一个多月前，同学W提议在老师忌辰的那天，邀些同学一起纪念敬爱的老师。

　　李老师是我们高中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记得她第一次作自我介绍时说，“我是沈阳人，生在北京，所以取名燕生。”后来听其他同学说，老师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现华东政法大学），辩才十分了得。至于她的文采，每天耳濡目染，早已征服了我们这些同学少年。

　　其实，最令大家折服的还是老师的师德。

　　她对待同学不分男女和成绩好差，一视同仁、因才施教、循循善诱，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听她的话。一次，学校组织文艺表演，要求每个班都出节目，结果像我这样在人多的场合一说话就会心跳脸红、脑袋发懵的人，居然也被她鼓动起来，登台说起了相声《喇叭声声》。在集体荣誉感的感染下，我们班形成了“有第一就争、见红旗就扛”的班风。在校运会百米赛道上，我班同学X不幸跘倒，膝盖和手都流出了血，可她从地上爬起来后坚持跑向了终点，全场师生都为她加油、鼓掌！

　　同学W初中时就与我同班、同桌，升入高中后又分在同班。他父母因子女多、家庭负担重，所以想让他早点干活挣钱。念完高一后他就不来上课了，经了解是去学石匠了。在当时，石匠与泥瓦匠、木匠、裁缝匠和油漆匠统称为“五匠”，而石匠是这几个行当中最辛苦的一个。李老师得知情况后十分焦急，多次登门做家长工作，可惜都无功而返。她无奈地说：“他才十几岁，应该还是读书的年龄啊！”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当时，班上还有几位同学因各种原因也不来上课了，老师耐心地一家一家上门做工作。每当有重返课堂的同学，老师都会像邻家大姐一样笑靥如花，上前嘘寒问暖，并让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同学Z和同学K初中时也是同班同学，李老师还是他们的副班主任。初中毕业后，大家都面临着“初升高”的选择。说是选择，其实压根与个人没什么关系。因他们两人的家庭成分都比较高，在那个还没有恢复高考、读高中要看家庭出身的年代，他们唯有在忐忑中等待。暑假结束前夕，他们突然惊喜地收到了高中入学通知书，那种感受不亚于如今收到清华、北大的录取通知。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其实，这并非是天无绝人之路，而是有了“贵人”相助！这位贵人就是李燕生老师。开学后，李老师又是他们的班主任。在一次家访中，老师无意间讲起了同学Z与同学K能读高中的经过。一开始，学校的升学名单里并没有他俩的名字，老师觉得论成绩和表现，他们俩都应该升入高中学习，于是她向学校提出了应以学生成绩来确定升学名单的谏言。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敢提这样的建议是要有很大勇气的。好在这个建议得到了校领导们的支持，才使一批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圆了“高中梦”。

　　毕业40周年那年，我们隆重举办了一次师生联谊活动。活动结束后，老师提议编一本《纪念册》。几天后，我按聚会时得到的号码拨通了老师的电话，听出我的声音后她非常高兴、不断问长问短。最后，我谈了自己对编纪念册的一些想法，她听后作了肯定和完善。为了商量纪念册的一些细节问题，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和老师通起了热线电话。初稿出来后，我邀老师为纪念册作“序”。她听后停顿了一下，说：“我年纪大了，已经好多年没动笔写东西了，要不算了吧。”没过多久，她又打电话来说：“要不，把你写的‘前言’改成‘序’吧。”我说：“这样不合常理啊。”这件事就这样搁了下来。

　　纪念册清样一出来，我就发了一个电子版给老师，并请她提出修改意见。第二天下班后，我扎着围裙正在炒菜，老师来电话说：“清样看过了，那一幕幕往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昨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床把‘序’写完了。我不会在手机上发东西，等会让同学B来了再给你发过去吧。你帮我再修改修改。”听了老师最后一句话，我头有点发晕，定了定神，我对老师说：“折煞我也！”她却认真地说：“这有什么？以前我是你们的老师，现在你们也可以做我的老师啊！”我深深地被老师的胸襟感动，更增添了对她的敬重之心。

　　老师的“序”，既是《纪念册》的开篇，也是她留给我们最后的文字！

　　终审那天，老师专程从上海赶来太仓，做事的认真劲一如当年。审完稿，她对我们几个同学说，《纪念册》的所有费用全部由她承担。事后，她对我说：“一起聚个会、吃顿饭，过去也就过去了，而《纪念册》却是永远的，为大家付这笔钱，我觉得值！”

　　今年6月20日那天，有20来位同学相聚。同学S正在外地随团旅行，他随即中止了旅行，改签机票飞了回来。吃饭时，同学W为早已离开了我们的老师专门留了一个座位、并摆上了碗筷，他举起酒杯郑重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第一杯酒，让我们先敬敬我们的老师！”

　　这时我注意到，许多同学眼中噙满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