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金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序幕刚拉开,那时,太仓县城居民住的大多是简陋的平房。就以我家为例,住在致和塘南岸一排陈旧的平房里,门前是窄窄的背街小巷,后面是三家连通的杂院,邻里间的故事,就在这个杂院里上演。
三家有一个共同点:儿女们都完成了学业,大多在外地或本县乡镇工作,不在父母身边,所以,都是老两口捎带一两个孙辈。于是,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显得越发重要。不用说,彼此心里都埋着相同的心愿,就是悉心耕耘好邻里间这块“土壤”。
拉近距离最常见的方式,要数互送小吃食品了。比如,东邻张阿姨家吃荠菜鲜肉馅馄饨,会给两家邻居各奉上一碗,汤水油花闪闪,蒜叶碧青飘香,令人垂涎欲滴。隔几天,西邻李伯伯家吃豆沙馅糯米圆子,同样会给两家送上一碗,软绵绵,糯笃笃,入口即化,美不胜言。
这种邻里间的小来小往,看似不起眼,却传递着真挚的感情,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印证了“远亲不如近邻”的俚语。
我家有一口小石磨,祖上传下来的,平时放在后客堂的壁角落,时间久了,石磨表面积了薄薄的尘埃。但是,每到岁尾年末,这个石磨就成为三家的“香饽饽”。那年代超市还不普遍,物资供应较为匮乏,过年想尝尝传统的年糕滋味,糯米粉必须由每家自己张罗。母亲就把那口石磨洗刷干净,左邻右舍都在我家磨粉,三家人齐心协力轮流牵磨。由于石磨小,很耗时间,于是那几天,三家人聚集一堂,挑灯夜战,大家有说有笑,忘记了疲惫,也不觉得劳累,只觉其乐融融。
小小的石磨磨出了雪白的糯米粉,凝聚了邻里间厚重的情谊,彼此无需道谢,也不用客套,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李伯伯是个小学教师,退休在即,他性格内向,不擅张扬,常不声不响把家里藏书拿出来,供两家邻居的孙辈们阅读,还不厌其烦地讲解、分析,不仅不收报酬,还经常买些小吃“犒劳”孩子们,目的是吸引两家孩子愿意去他家。后来,我们两家的孩子都顺利考上重点中学,有李伯伯一份大大的功劳。
想着张阿姨夫妻俩晚上寂寞,两儿女都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孙女去了外婆家,晚上特别冷清。那时,正当中年的我,不时去张阿姨家串门,嘎嘎三胡,说说笑话,兴致浓时,还与张叔叔“杀”一局象棋,虽然我不是张叔叔对手,输棋是必然的。但是,张叔叔为了鼓励我,故意放我一马,让我赢上一盘。我呢,装懵,不拆穿“西洋镜”,只要张叔叔高兴就可以了。
我母亲也常去张阿姨家,两个女人在一起,手里都带点小活计,一个扎鞋底,一个结绒线,各做各的活,话题十分广泛。哪家的媳妇贤惠,谁家的儿子孝顺,反正感兴趣的,就随心所欲地谈,直到夜深,有点倦意,才起身告辞。
邻里之间相处不在彼此讨好,而在相互默契,你需要时,我蓦然出现,无须多言,相视一笑。
每年黄梅季到来之前,我母亲就开始筹备制作咸酱,以解决全家一年所需的酱油、酱菜。她照例去提醒隔壁邻居,从黄豆蒸煮、发酵、洗刷霉花,到化酱、加净水、加盐,在大伏天烈日下连续暴晒个把月,直到闻到酱香,才算大功告成。在制作过程中,母亲对每一个步骤,都认真帮教。三户人家三只酱缸,并排安放在杂院里,一股浓浓的酱香随风飘来,惬意极了。
这是勤俭持家的好风俗。
有一次,张阿姨突发眩晕症,睁开双眼就感觉天旋地转。走路不稳,动弹不得。老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我们和李伯伯一起打通了120,随救护车把张阿姨送到医院,挂了两个多小时吊针,张阿姨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医生说,这是因为颈椎神经受压迫所致,回去要卧床休息,颈椎适当活动活动。
张阿姨平安回家,老伴感激不尽。李伯伯说:“这是应该的,我们是好邻居啊。”
张阿姨老伴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今天真正体会到了。”
邻里之间的故事平凡而感人,真切而美好,虽算不上多么轰轰烈烈,但同样让人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