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晓

　　某日，接到了水务集团的欠费通知，说我家最近一个账期的用水为55吨，已欠费，需尽快缴清。看了通知，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一个月用了这么多水？难道是家里的水管在哪个隐蔽处漏水了？

　　赶紧联系水务集团工作人员核实，方知欠费是因为预存金额不足了。我家的水表结账是两个月一个账期，用水量55吨确实无误。再查询之前的用水情况，这55吨竟然还不是峰值，用水量最高的时候，是在我家中喜添孙女后的几个月，每个账期的用水量竟达到了90吨左右。终于找到原因了，人口增加，用水量自然就多了。

　　想想也是，洗澡应该是家里自来水消耗最多的用途。现在，大多数家庭，对于洗澡，应该不会再精打细算到需要控制用水吧。可以说，大部分人是可以实现洗澡自由的。

　　然而，在我印象中，这样看似稀松平常的洗澡自由，在之前几十年里，即使在我们江南水乡，也不是能轻易实现的。

　　就拿我自己说吧，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在太仓农村，用水还算不受限制。但是，要说到平时的洗澡，最为畅快的，或许就是儿时跟小伙伴们一起，在夏季的村落河道中“汰冷水浴”。然而这份戏水游泳、洗冷水浴的快乐持续不了多久，只要一过大暑进入立秋，大人们一声吼，孩子们就乖乖上岸，再不敢下水了。

　　那时，一旦天气凉下来，农村的老房子，屋顶有破瓦的，能透进一小缕阳光。老式的木窗，玻璃破碎了，用塑料膜挡一下就应付了。刮风下雨的日子，屋子里四处漏风，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因此，洗澡就只能是奢望了。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有一个脑子活络的外公。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每年冬天，他都会带着我上县城，到城里的大浴室里泡一两次澡。那时，太仓县城里只有一家国营的太仓浴室，在四安桥的东桥堍边。那时浴室里有一种搓澡的工具——丝瓜络（太仓本地人叫它丝瓜筋，也常用来洗碗）。外公知道浴室里需要丝瓜络后，就从乡间收集了老丝瓜，晒干去皮后卖给浴室，挣一点小家用。一来二去，外公跟浴室也比较熟络了。每年冬季，我难得的几次泡澡，外公可以在我身上搓洗出不少“泥”，而搓澡对于孩子来说，其实并不是享受，伴随而来的，是疼得咧嘴，留下的，是一身的淡红色条痕。当然，出浴室时，确实多了一份轻快。

　　等到我高中毕业，刚工作那会儿，物质条件比之前好很多，分配的公房里也有独立卫生间了。但是，大冷天的，没有淋浴器和取暖设备，还是无法在家中洗澡。那时，有条件的大企业或者机关单位，开始有了自己的锅炉房，有了小浴室。但是，那时的浴室并不是全天开放的，一般是每周定期一两次，向内部人员开放。我所在的单位也建了浴室，这无疑是一项广受欢迎的民生实事。

　　单位的浴室规模不大，人多，喷淋头少，大家只能流水线操作，相互多谦让。男士部的人们整个人淋湿了，打个肥皂，再匆匆冲一下也就结束了。女士部可就嘈杂多了，特别是有大人带着小女孩的。洗澡有一项“大工程”是洗头，往往占时长，前边的人被后面的人催促着，头发都没有打理好，也只好匆匆穿衣出来。当年也没有很好的护发用品，小女孩们刚洗的头发，有的板结了起来，妈妈为了赶时间，往往下着狠手，用木梳生拉硬拽地梳着孩子的长发。女孩子痛啊，就在妈妈的唠叨声中哭哭啼啼。

　　也有个别“精明”的人，会不顾及他人，在浴室里面，占着水龙头把换下来的衣服连带着洗了。这于其本人而言，既省了时间又省了水费。但是这样的人招来的是他人的侧目。

　　我在单位的浴室遇到过一个小插曲。有一次，我洗完出来到更衣室，全部穿戴整齐了，最后穿上皮鞋要走。哎，鞋好像不对啊！粗一看，是我的鞋，尺寸、牌子都是对的。但是，我的脚告诉我，感觉不对，这不是我的鞋。有一个同事提供了有用线索，说单位里的老金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个牌子的鞋，不确定是不是他穿错了，人已经走了。我一溜烟地赶到老金家，敲响了他家的门。开门出来，老金甚是疑惑：“你怎么来了，稀客啊！”“我也不想来叨扰你啊，谁叫你穿了我的鞋。”“啊？我穿的不是我自己的鞋吗？难道我穿错了？”两人于是换了鞋一试，果然，这回对了。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那天起，我和老金两个，由同事成了好友。

　　再后来，市场开放了，大大小小的浴室如雨后春笋，遍布城市乡镇。

　　现在，各类取暖设备应有尽有。无论什么季节，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真正是实现了洗澡“自由”了。

　　再看看我们家，小孙女才两岁不到，家里为她专门添置的大小浴盆、浴缸，就已经有三个了。她现在最开心的就是每日的沐浴时分，她可以由着那些玩具小鸭、小鱼儿陪伴着她，在水世界里玩乐，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