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根源 

　　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位列七件事之首，足见其关乎日常民生，缺之不可。以前，人们总习惯把工资称为“薪水”、“薪金”、“薪俸”或者“月薪”。薪者，柴火也。顾名思义，所谓工资就是人们用劳动赚取每月家里必需的“柴火”而已！

　　自从人类告别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进入熟食的文明社会后，柴火和人类就如影随形，再也无法分开。多年前，人们还委婉地将生计艰辛形容为“家里烟囱冒不出烟了”，可见柴草的多寡可判断一个人生活质量的优劣。因此，也可以说：“工作的最初目的是赚取‘柴火’，‘柴火’的多寡又可影响工作情绪。”

　　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太仓城里人家大多有大灶，一般是两眼灶，大锅烧饭、中锅炒菜。大灶外沿另加一只“发镬”，以温水洗涮碗筷杯盘；灶壁下有一只汤罐，内部温水可供全家人盥洗；灶壁上画着些丹凤朝阳、喜鹊登枝之类色彩鲜艳的风俗画，以增添喜气。人口多的人家大灶上再添一口小锅，俗称“三眼灶”。而一些贫困人少之家没有大灶，只能买一只独眼小“航灶”炒菜做饭。每到做饭时辰，你站在北门青石桥头放眼四望，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温馨祥和的“市井炊烟图”！

　　大灶所需柴火分稻柴（稻草）和树柴（柴爿）两种。当年，农民挑一担稻柴或者树柴进城走街串巷叫卖是寻常事。稻柴火力不足且灰多，仅用其引火，烧饭做菜还得靠树柴。农民一般把不成材的老树或者枯树锯成一尺有余、不足两尺的树段，再劈成柴爿，捆成小捆挑进城叫卖。有些农民为了节省走街串巷的时间，直接把柴火便宜卖给中间商开设的柴行，城里需要柴火的主顾再去柴行购买。这就是太仓东郊柴行街的前身。当年，农民挑担卖柴绘就了一幅“樵夫卖柴图”。

　　点着很少的稻柴，再去引燃树柴是一件技巧性很强的活。记得我读小学二三年级时，家里曾经有过一个简陋的独眼土灶。我和祖母的一日三餐就是靠这个小土灶完成的。有一天，祖母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我只能自己烧粥，可是怎样引火把我难住了！我把灶前的引火柴全部点光了，灶肚里的硬柴硬是没点着。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背着书包上学去了，而我的粥还没烧好，当时急得我直哭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进入六十年代，煤球逐渐取代柴草，成为城里人家的燃料主力军。最初，煤球大如鸡蛋，也许是不大好烧之故，后改为蜂窝煤。煤球是城里居民的“专利”，要凭居民购物卡或者煤球票才能买到。每月到煤球店把称好的煤球小心翼翼地搬到脚篮里或者平板车上垒好，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挑着担或者推着车，回到家又小心翼翼地从脚篮里或者车上搬下来，再小心翼翼地垒在家里不易碰到的角落里。即使如此，仍有煤球会碰碎。碎煤球会被收集好，以待每晚封煤炉用。

　　“引煤炉”（给煤炉生火）是一场测验人们耐心的“考试”。清晨上学路上，就有不少人家在门前引煤炉，煤炉里冒着烟，引火柴上顶着一只蜂窝煤，不见火苗尽见烟。行人在烟雾里穿行，真是“一路狼烟一路泪”啊！再看“引火人”一边扇扇一边抹泪，狼狈不堪。这就是当年太仓北门晨景之一的“狼烟穿行图”！

　　引煤炉不逊于“打一仗”。因此，人们就想出“封煤炉”的懒办法，即每天夜里煤炉完成“任务”后，换掉烧枯的煤渣，加好新煤球，再把碎煤球搅碎加水拌成糊“封”住煤炉，只留一个小孔通风。翌晨开“封”，煤炉照常炉火熊熊。

　　当年，把一车车煤球从太仓西门煤球厂运到城里各家煤球店，既是脏活，更是累活。特别是拉煤球车上桥，运煤工人弯腰弓背，双手紧握车把，肩上车绳绷得像弓弦，颈上青筋饱绽、双颊汗如雨下。展现于行人眼里的是一幅充满艰辛的“挥汗运煤图”！

　　大约九十年代起，瓶装液化气开始受到人们青睐。我家和不少人家一样，开始使用瓶装液化气。当初，瓶装液化气是学校作为教师福利发给我的，我为此还特意添置了一副简易的液化气灶。因为乡下柴草充裕，我依旧烧大灶，液化气灶大多时间备而不用，成了摆设。但因点火方便，偶尔时间紧，我就会到液化气灶上炒一两盘农家小菜。

　　直到我全家离开农村，家里没有了柴草，也没有了农村特有的大灶，液化气才成了我家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燃料。和乡下大灶比，液化气灶擦拭方便，移动自如；和乡下柴草比，液化气不污染厨房地面，没有打扫满地柴屑的麻烦，而且不占地方；和引煤炉比，液化气灶点火轻松，没有引火、烟熏、封炉的麻烦。可有一个缺点，就是液化气用完后，要亲自到液化气站充气，路上往回运满瓶液化气可不容易：上桥和上楼梯都很费力，特别是退休后，有几次是路人帮忙推上桥的。那些年，行路人和我共同演绎过一幅“推瓶上桥图”。

　　十多年前，我住进了现在的小区。小区不大，环境还不错，出行也方便。最重要的是小区里通了管道天然气。待到烧饭时，只要轻轻旋转灶头按钮，只听“扑”的一声，蓝色火焰就会在眼前欢快地跳跃起来。天然气绿色、环保、清洁、高效能，是理想的家庭燃料，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天然气使用方便，购买也省力。天然气即将用完前，只需到银行付足款，银行把天然气立方数打到IC卡上，把卡揣进兜里，天然气就算买回家了。这种事情再也用不着年轻人动手跑腿，就是我年近八旬的老翁也能轻松搞定。回到家，把卡往天然气表里一插，表上立马就把立方数“过电”到仪表上，整个买气过程没费吹灰之力就顺利完成了，再没有往昔的堆柴火之烦、运煤球之累、引煤炉之苦、拎气瓶之难了！走在街上，再也看不到农民挑担卖柴，也很少看到工人拉车运煤球和市民骑自行车运液化气瓶了！家里天然气灶或者仪表偶尔发生故障，只需往天然气公司打个电话，简单的，自己就可动手解决；麻烦的，也能请公司派维修师傅上门维修“摆平”。走在路上，很少看到管道天然气工人往返奔波的身影，呈现眼前的是一幅秩序井然的“市民出行图”！

　　坐在小区绿荫长廊的长凳上，和老年朋友们闲聊起曾经耳闻目睹的烧柴变迁史，刚退休不久的张老师感慨地说：“烧柴史从一个生活侧面印证了太仓几十年来的沧桑巨变！我们退休老人能过上舒心的晚年生活，多亏党和政府为老人们擘画好的‘金色夕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