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头

　　去接已退休多年的前同事老秦一起参加聚会，临出门他让我等等。他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摘了几片佩兰叶，泡好了一玻璃茶缸佩兰茶。我提醒他，今天活动要到晚饭后结束。他说这是为老伴泡的。我一愣，老秦的老伴年初已去世了。刚想说什么，只见老秦双手捧着一杯佩兰茶，轻轻放到五斗橱上，他妻子正在相框里含笑注视着他。我鼻子发酸了。

　　老秦以前是个老烟枪，戒了很多次都不成功，后来医生关照他，如果要命的话就不要吸烟了。他妻子听说喝佩兰茶有效，就让他试试，后来老秦果然把烟戒掉了，如今他身体很好。不知道这是他妻子督促的作用，还是佩兰茶的作用，或许是两者相加才起到的作用。

　　开水泡佩兰，太仓人叫佩兰茶。很多老太仓家里，夏天早晨必泡一缸佩兰茶。佩兰茶凉透后喝起来有种沁人心脾的清香，这种香不似薄荷那样刺激，也不像荆芥那样偏向于药味且浓重，佩兰的香味给人清澈透亮的清爽感，又有点清甜回甘，还香得持久悠长。

　　在古代，佩兰被称为兰草。屈原用芳草形容美人的兰草其实就是佩兰，《离骚》中“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即佩戴兰草在身上，这也是佩兰名字的由来。佩兰全草入药，除了清凉消暑外，还有化湿健胃、辟秽调经、止呕通气、芳香行散、开窍提神的功效，有助于治疗鼻塞、神经性头痛和感冒性头痛。入夏后用佩兰水洗澡洗头，除了享受它的香气外，还能起到防病治病的功效。古时佩兰又有“醒头草”的俗称，将佩兰做枕芯，可通过经络疏通气血，同时鼻腔吸入香气，以肺气血交换，实现闻香治病。

　　每到夏季，一杯清香凉爽的佩兰茶入口，让人神清气爽，暑热顿消。在喜欢佩兰茶的人心中，任何高大上的饮品也无法取代佩兰茶。家里种几株佩兰，既能泡茶，也能防疫驱虫，还有观赏价值。碧绿青翠的叶片，紫白相间的小花和紫色或青翠的穗子，开花时引来蝴蝶蜜蜂翩翩起舞，是平常人家夏日里一道素雅淳朴的清凉风景。

　　我父亲是1949年随大军渡江过来的，他以前没喝过佩兰茶，但他在太仓定居后也爱上了佩兰茶。我家在小镇的西街，外公家在东街，小时候，妈妈每天都会差我到外公家的天井里采一枝佩兰回来。当时我问妈妈：“我们家也种几棵佩兰不就行了。”妈妈笑而不答，后来我才明白，其实是外公每天都想看到小外孙。离开小镇时，我带了佩兰种子，在城里的阳台上种佩兰。有一年我买了一盆号称可以驱蚊的香草同放在阳台上，第二年种出的佩兰形状怪怪的，香气也怪怪的。仔细一想，佩兰和驱蚊香草开花结籽是同期的，它们又是同一科属，就自然杂交繁衍出新品种，已不再是纯正的佩兰味道了，没了佩兰的夏天是很难捱的。

　　外公早已不在了，外公家的房子和天井也没了，我就在网上发帖寻找佩兰。一位家住板桥的女网友说她家有佩兰，而且是紫穗的（佩兰分青穗紫穗，紫穗更香且适合泡茶）。我便与妻子驾车前往迎取佩兰，那时还没有导航，一路打听问路。有位老人知道我是去寻觅佩兰的，他笑着说：“我家就有，我给你几棵好了。”我俩说：“我们与朋友说好了，不能失约。”当我们找到女网友家时，正好一阵雷雨，将我们俩和帮我们挖佩兰的网友夫妇都淋了个透湿，我们十分过意不去，网友和她丈夫却说：“都是佩兰的兰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含香的植物很多，朴素娴静的佩兰，你不触摸它还闻不到香味，但你摘一片叶子，不仅立即香气四溢，手上还会久久留香。爱佩兰也爱佩兰的这种品质，爱佩兰的人也将这种品质融化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