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志明
沪苏通铁路从我老家旁边经过,原来生产队里的那口鱼塘也在修铁路的红线范围内,部分鱼塘沉入了路底。再也看不到干塘捉鱼的欢笑场面,再也看不到岸上分鱼的喜悦场景。站在老鱼塘边,看着不远处高架铁路上飞驰而过的列车,我的思绪回到了少年时代……
上世纪60年代,我还是一个孩子,生活在农村。一到腊月,农活闲下来,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过年时的吃用了,磨粉蒸糕、切笋干、腌咸肉、做酒酿、爆米花、炒发禄……其中还有氽爆鱼。
说到氽爆鱼就得提起家乡一项有趣的活动,那就是“干塘”。所谓“干塘”,就是将鱼塘的水抽干后捕鱼。冬季是枯水期,也不需要浇灌庄稼,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鱼塘,养的鱼到了该收获的时候,就是“干塘”的日子。这个日子一般都选在腊月十八前后,不下雨的日子。那一天,也是全队人极为欢快的日子。
干塘的前几天就开始抽水了。几台抽水机“突突突”地响,鱼塘里的水就翻江倒海般地抽到外河里去了。抽了几天的水,我和小伙伴们就在塘边候了几天,盼着鱼塘里的水早点抽干。
干塘当天,鱼塘里的水位已经很低了,站在塘埂上就能看见鱼在水中穿梭,水面到处冒着气泡。全队的男女老少都来了,像在庆祝盛大的节日。
水位越来越低,鱼群也越来越活跃,青鱼草鱼喜欢横冲直撞,鲢鱼鳙鱼急躁地乱跳,黑鱼鲤鱼一股脑往淤泥里钻,尾巴还在不停地拍打,把黑黑的淤泥和水浆拍得蹦起老高。塘底的稀泥上到处躺着鱼,它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使劲蹦着,这时候就停止抽水了。
十几个壮劳力穿上防水胶裤,分两边拉上一张大网,从鱼塘的这一头拉到那一头。鱼群在拼命挣扎着、跳跃着、乱窜着,乱作一团,泥水四溅,不一会儿,抓鱼的人就成了泥人。河底的淤泥齐腰深,拉网的人走得很慢,终于把鱼逼到了一角,开始收网,许多人拿着箩筐手忙脚乱地装鱼。塘边稀泥里、浅水中,到处都是捉鱼的人,使用着各种各样的渔具,捕捉着还在挣扎的鱼。
最高兴就是孩子们了。他们兴奋极了,穿着雨鞋,卷起裤腿,走进鱼塘,尽情地在稀泥里捉鱼,可惜大鱼逮不住,反而弄了一身泥,个个都变成了大花脸,只能在塘边捡一些小鱼小虾。整个鱼塘像一口烧开了的锅,喧闹声、惊叫声响彻耳畔。
分鱼了。整筐整筐的鱼摆在生产队仓库前的晒场上,青鱼、草鱼、鲤鱼、鲫鱼、鳊鱼、鲢鱼、胖头鱼……生产队的陈会计和几位村民根据各户人口多少,开始按鱼的品种、大小进行分配,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堆,村民自行领取,队长在旁边维持秩序。遇到年景好的时候,每家每户可以分到十几斤鱼,过年时就不用再去买鱼了。
各家拿回分到的鱼后,开始忙活起来了,除了氽爆鱼,其余的留下一小部分过年吃,剩下的鱼腌制、晒干。
氽爆鱼一般用青鱼、草鱼、鲢鱼、黑鱼等较大的鱼。母亲杀了一条草鱼,刮去鱼鳞,清水洗净,先切去鱼头,再沿脊骨背开成两条鱼片,一条带脊骨,一条不带脊骨。接着将鱼片横斜,切成厚度一两公分的斜刀块,再将鱼块与盐、黄酒、葱、姜末搅拌均匀。等油锅中油温合适时就放入鱼块,待鱼块上浮后翻动抖散,炸至鱼块坚实、呈棕红色,就可以起锅了。这时,我早就迫不及待地围在锅台边开吃了,爆鱼还没氽完,就已经吃饱了。
爆鱼不但味道好,而且可以多放些日子,不变质,特别是冬天,一般可以放上半个来月。所以过年时,我家往往会多备些爆鱼,慢慢食用。年夜饭的团圆餐桌上更是少不了这一份爆鱼,好吃也讨个好口彩。
夜幕降临,炊烟袅袅,生产队里家家户户的灶间飘出了阵阵鱼香,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