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放

　　城里城外，慕名去过多次的牛肉面店有两家。一家在南郊，老王家。因为近，还可以顺便买菜。一家在沙溪，陆记。共同的特点是汤厚、肉多、面条筋韧，但各有千秋。

　　去陆记，开车要半小时。之后停车、步行，10分钟后方可到达。

　　陆记在新北街，上世纪80年代沙溪盛极一时的商业街。陆记既好找，又不好找。倘若由西边过来，因为门面缩进去了五尺，不容易看到。但若从东面的停车场走来，就比较容易发现。前几年我第一次去，随口问路，一问就着，可见陆记在当地的名声。

　　风闻沙溪最近要建类似海运堤的美食街，我很期待。这些年我陪朋友、携妻女每去沙溪古镇游玩，总要犯难，适合的吃食店难找，而古镇悠闲的风貌、风情，临河的茶馆又像一只青橄榄。

　　我觉得陆记牛肉面有点风味，相比较也算货真价实。但坐在他家的店堂里，总让我忆起二十年多前，与同事邓先生在兰州的经历。照例，到兰州那天我们是一昼夜的舟马劳顿，下车后的第一餐该如乾隆皇帝吃菠菜豆腐汤，但拉面的量实在是比我们的肚皮大，怎么也装不下。

　　十年前，去台湾垦丁。午餐，领队老王带我们去了“四学士”美食店吃牛肉面。踏进门，但见人头攒动，足有上百号人在排队。老王与店家熟，说是陆客，服务生很快收拾出小庭园让我们入座。不一会，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自称是掌柜，姓林。她说，这家店由她们四姐妹打理。她家四姐妹都是学士，牛肉面是她家的特色，用的是故乡四川的配方，开始时是她父亲经营，顾客主要是老兵，她接手后，减了些辣，加了点其他佐料，大受欢迎，口口相传，从陋巷搬到旅游胜地，成了垦丁的一大打卡之地，“四学士”牛肉面也成了闻名全岛的名号。云云。

　　“某号，红烧牛肉两碗。某号白汤牛尾三碗……”嗓音还是那么清泠，条理还是那么明晰，老板娘超群的记忆力也是陆记一绝。嘈杂的店堂里，几十号食客点的什么面，坐在哪一桌，哪个先到，哪个慢来，哪个面要多一筷，哪个面要软一点，加的什么浇头……分毫不差。

　　去年，我去“来伊份”总部。其老总要我们叫她七秒。为何？其自嘲说，她姓俞，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陆记一天要做二三百斤面，忙档时甚至四五百斤，来来往往的顾客成百上千，难不成老板娘还真是鱼？

　　我不是鱼。陆记，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就光顾过。那时我住乡招，陆记就在马路斜对过。那时他家可能还没店招，去店里，我们一概只说去“小钵头”。“小钵头”浇头现炒，当时沙溪好像独此一家。记得开始时陆记是个路边摊，后来用油蓬搭了个棚。两张小方桌，一个炉子。靠炉子的一侧放着各种调料、佐料，台面上挤满了小钵头。掌勺的陆师傅，三十来岁，打下手的是他的屋里人小陈。他们身后还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堆放各种荤菜，台脚根囤了一篮篮蔬菜。面条、馄饨味道真心不错，但不太卫生。或许是下岗之后刚创业，餐桌凳椅也不周全。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同伴中有他阿嫂，浇头特别的多。小本小利的，后来我们就难得一去。

　　现在的陆记已经有两开间门面了，可同时容纳大几十号食客。那天小陈师傅认出了我这个多年未见的旧识，就抽空把陆老板叫来叙旧，我由此知晓，二十年前，他们受加州牛肉面、沙溪粤川饭店生意红火的启发，开始转做台湾牛肉面，后来几经改良，发展成了系列。他也没啥独门绝技，就是上面快，不出错，这主要还是老板娘“小陈”师傅的功劳。实在要说诀窍，他说，无非是坚持食材新鲜，不偷工减料。所有浇头，即便是牛肉，都是当天烧当天卖。当天牛肉，要几点钟起来，细熬慢炖……天天如此，二十年啊，不容易。看我惊叹，陆老板与我说，不知小辈还能否像他们这代人这样吃苦了。这又让我想起了城里向阳路上的那家馄饨店，两代人，成就了太仓历史最长的馄饨店，成为太仓馄饨界的“隐形冠军”。

　　吃罢牛肉面，我又一次进古镇闲逛。走到四清桥（原陈抟桥），看到桥畔“鼎盛祥”老字号的老屋，不由得再次感慨。曾经鼎盛一时的鼎盛祥米花糖、椒盐桃片，已成了美好的回忆，只是偶尔还会拿出来咀嚼一番。记起曾与其后人交谈，沈总说，鼎盛祥的工艺她们姐弟都还记得，但原材料、晒场、劳力、卫生标准，等等等等，或时过境迁，或无法再现、实现。几十年前，她转型做了服装。

　　一路上，我回味着创业、坚守，转型升级、工匠精神……走出了古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