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
太仓资深文化人士陈有觉先生出生于1932年11月,最终他的人生历程定格在2021年5月31日,享年89岁。这是朋友陈创业在6月2日下午到我办公室告诉我的。听到这一噩耗,我的伤感油然而生。
我认识陈有觉先生算是比较早的,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那时我是一个初学写作的爱好者,可是由于上学时受到 “十年动乱”影响,从小学到高中的10年半(当时学制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半)中,真正坐在课堂内学习文化知识的时间也就6年半,如此,可想而知还能学到多少文化知识。到80年代中期,我已经在企业搬运工岗位上干了10多年。肩扛背驼步履艰,繁重枯燥的生活和知识贫乏的饥饿感时时侵扰折磨着我,但是自身文化知识的浅薄不能阻挡我求知欲的执著。工余时间,不管拿到什么书,我都如饥似渴拼命地读,由于缺少高人指点,我仿佛盲人骑瞎马,毫无系统学习经验,我的写作水平提高得很慢,常常处在懵懵懂懂、混混沌沌之中,写出的文章在今天看来,内容单调、词汇贫乏,不仅幼稚,而且用“蹩脚”两个字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让人不忍卒读。正是在茫无头绪的时候,也是机缘巧合,当时太仓文化部门根据上级要求,收集民间戏曲等三套资料集成,太仓的文化人陈有觉和王瘦鸿(又名王漱鸿)两位先生奉命具体负责这一工作,他们的联系点主要是各乡镇的文化站和有关人员。
沙溪镇在新中国成立前后的民间戏曲活动一向比较活跃,能够产生舞蹈家吴晓邦(他的代表作之一《丑表功》就是受了当地庙会中的《跳加官》的影响而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用以讽刺汪精卫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摇尾乞怜)和音乐家王珏,以及现在活跃在音乐界的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顾礼俭,就是一个证明。因此沙溪镇是他们联系的重点地区之一。当时沙溪镇的文化站站长周鹰是我的挚友,平时我们一直在一起玩耍、交流,他深知我喜欢写作却无人指导,因写作水平得不到提高而为之苦恼。适逢此时,他便征求我意见,是否愿意随同两位老先生深入民间采访?我想随同他们采访,是额外的事务,虽然辛苦一点,但同时可以向他们请教采访工作的方法以及写作方面的技巧,因此欣然接受。后来证实,在这一段时间中我从他们两人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他们对工作极端负责任和严谨细致的态度。陈有觉先生视力不好,而且已过花甲之年,王瘦鸿先生年纪似乎更大一点,而且还是残疾人(装一条假肢),尽管如此,他们三天两头乘坐农村公交车到沙溪进行走访。为了了解沙溪道士帮的戏曲演出情况,陈有觉先生不止一次坐在陈宝元先生的病榻旁,仔细倾听,认真笔录。当时解放前延真道院(俗称北道院)的最后一位道士陆兴荣先生在原沙溪汽车站旁边开着一个馄饨铺,陈有觉先生就几次光顾,待陆兴荣先生空闲下来与之交谈,对于一些细节问题的讨论不厌其烦。正是如此,他掌握了大量第一手资料。2008年,由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的他所撰著《太仓与昆曲》一书中,我见到了许多他当时的采访资料,感到十分亲切,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而我在陪同他们采访的过程中,也有好多收获。2002年,我将当年采访到的一些资料整理成了《解放前沙溪业余戏曲班子简况》,在《太仓文史》第17辑上发表,用的是赵虞林这个笔名。陈有觉先生看到后,有一次在太仓市政协文史撰稿员会议上问我:“这篇文章是你写的吧?”我答:“是的。”他说:“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写的,这些内容我们当时都采访到了。”他对此同样记忆犹新。
2016年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的我所撰著《沙溪兄弟两知府》一书的“弁言”中,我这样写道:“我对娄东文化的关注,起始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协助陈有觉、王瘦鸿两位先生搜集地方戏曲历史资料,这次经历时间虽然不长,但让我收获颇大,特别是在两位先生的提携和启发下,提起并且确立了对地方文史收集、整理、研究的兴趣和人生方向,也曾用心去挖掘、探讨和研究。”时至20多年后的今天,我已经出版了与人合著的4本书籍、自著5本、主编1本、编著1本,其中10本书籍为太仓境内地方历史文化方面的内容,由此可见,这一次的经历,对我的影响是何其深远。
这次陪同他们采访后,我就较少遇见陈有觉先生了。
直到2012年以后,我到太仓定居,与陈有觉先生的距离近了,有时在路上相遇,有时在政协文史委撰稿员会议上相见,有时在街心公园里看他习武练剑,总能得到他的谆谆教诲,因此对他的关注度就更高了。随着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的勤奋和多产令我钦佩不已,然而他却不事声张,默默耕耘。据我所知,太仓是牛郎织女下凡之地是他率先发现提出的;魏良辅在太仓南郊改进昆曲是他进行论证的;江南丝竹发源地在太仓是他与高雪峰先生一起探讨证实的。此外,他还与人合作收集整理了长篇吴歌《娘女盘问》,出版了自己收集的民间故事集《大郎神》,并且和王大经先生共同编著出版了《民间传说》和《太仓民间故事》两本书籍,为弘扬和传播太仓的历史文化作出了重要贡献。
今天我们在欣赏、享受并提倡发扬太仓优秀的历史文化的时候,更不能忘记陈有觉先生作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