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生

　　黄梅天，连绵阴雨，窗外哗哗哗的雨声，把我带回了遥远的童年，勾起了孩提时那一幕幕美好的回忆。

　　连续几天的暴雨，使老家河浜里的水越涨越高，越来越浑浊，一夜之间淹没了好几块水桥。表哥头戴箬笠，身穿蓑衣，在岸边，支起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扳罾，一会儿快速地拉起，一会儿放入水里，不时把活蹦乱跳的鲫鱼、鲹条、鳑鲏……收入到鱼篓里面。

　　听父亲讲，河里的鱼儿，特别是鲫鱼，喝了黄梅水，会按捺不住，春心荡漾，到处乱窜，寻找婚配的对象，一不小心，闯到了表哥的网里。父亲指指表哥一早送过来的鲫鱼：“看看，肚皮胀胀的鼓鼓的，里面一包‘子’！”

　　黄梅，是一年当中农民最忙碌、最辛苦的季节。小麦抢在梅雨之前收割脱粒，大田里盘田岸、灌水、翻耕、平整、插秧。插好了秧的稻田，被连日连夜的暴雨落得水漫金山，原来绿油油的一块一块，一早出门一望，连绵成一片汪洋，零星几片碧绿的稻叶，耷拉着在水面上晃动。唉，表哥家那块稻田里的水怎么没了？噢，原来是决堤了。表哥只顾逮鱼，自己稻田里的水什么时候逃光了，竟然一点不关心！

　　父亲抓起一顶箬笠，也顾不得穿什么蓑衣，扛起钉耙冲入雨中，先把表哥家稻田的决口堵上，再回过头来给自己家的稻田放水。当然，放水不能把老天恩赐的雨水全给放光了，聪明的父亲在田埂上开了一个“水平缺口”，可以让漫过缺口的水，通过沟渠排放到河里，留下的，则是维系水稻生长所必需的部分。

　　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沟渠里的水，携带着水稻和泥土的气息，唤醒了塘里河里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鱼，它们争先恐后地向水的源头上攻，组成一批批、一队队攻水大军，攻到了稻田里面。用不了几天，稻田里一群群迷你鲫鱼，到处游弋。

　　对面河边的滩涂，有一个离水面二三十公分高的曲口，倾泻而下的水流，像瀑布挂在那里。悠然间，一条半斤左右的鲫鱼，侧着身子，贴着水流，泛着银光，拍打着尾巴，啪嗒啪嗒一下攻了上去，一举跃入稻田，甩了甩尾巴，悠然自得，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看得目瞪口呆。

　　父亲回到家里，放下钉耙，一面从墙上取下蓑衣，一面喊我把抓鱼的网兜和鱼篓递给他——父亲要去捉攻水鱼了！我得跟着，机会难得！撑把雨伞，打了双赤脚，一脚滑到东，一脚滑到西，气喘吁吁地追上了父亲。父亲让我把网兜堵在沟渠的下游，他跑到沟渠的上头，小心地下到沟里，从上到下，一面用脚捣鼓，一面朝我这里慢慢地移动过来，把那些滞留在沟里还来不及攻入稻田的大鱼小鱼，通通赶进网兜。那些被赶得亡命的鱼儿，一头撞上网底，让网兜抖动了起来，抖动传递到手上，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赶紧提起网兜，那种噼哩啪啦的声音，仿佛至今还回荡在耳边！今天回忆起来，不由得让人心动！

　　啊！多么想重温孩提时捉攻水鱼的那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