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禾仁

　　太仓人对馄饨情有独钟，许多节日都要吃馄饨。正月十五元宵节，其他地方吃元宵、汤圆，我们这里吃馄饨；八月十五中秋节，其他地方吃月饼，我们这里吃馄饨；“冬至馄饨夏至面”，到了冬至我们这里当然更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地要吃馄饨了。除了过节吃馄饨，家里遇上点事也要吃馄饨。婚丧嫁娶、新居落成、孩子周岁、老人庆寿……反正家里办过酒宴后的第二天，都要再来一顿馄饨招待四邻，除了感谢大家的帮忙外，也有一层“兜财”的意思。因为在太仓，馄饨别名“兜财”，吃顿馄饨就是要把财兜住，不因办事而失财。

　　现在超市里的速冻馄饨口味很多，吃现成的当然方便，但很多人家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太仓人把包馄饨叫作“裹馄饨”，把馄饨馅叫作“馄饨芯”，“裹”和“芯”字都颇为传神。“裹”是动作，形象地道出了一折再折的制作过程，“芯”是位置，明确了核心地位和内容，特别是“芯”与“情”在方言中近音，裹进馄饨里的就是情。

　　裹馄饨时全家动手分工合作，剁芯时把砧板剁得四邻八舍都知道他家要吃馄饨了。裹馄饨时大家围坐在圆圆的竹匾四周，边裹边聊天，一锅热水开了，头一碗因为水最清，要端给最年长的吃。这种温馨氛围，哪是买来的速冻成品所能替代的。

　　天南地北都有馄饨，四川叫抄手，福建叫扁食，广东叫云吞。每种叫法背后都有一些传说故事。据说馄饨的叫法与冬至和道教有关，因为冬至是元始天尊生日，由于元始天尊代表着混沌未开、道气未显，所以这天给天尊祝寿就要吃些象征混沌的东西。江南还有一说，当年吴王夫差骄奢淫逸，对山珍海味提不起食欲，西施下厨，先擀面皮，再折叠包裹进肉馅，吴王一尝食欲大开，惊问此为何物，西施随口说是“馄饨”，其实这位越国美人是在暗讽吴王昏庸混沌。还有一个传说比较接地气，一位北方没落财主家女儿，嫁给江南贫寒人家，这女子恪守妇道，想要给公公婆婆做顿北方饺子，谁知她并不善此，饺子下锅后，皮子都开了口，公婆问这是啥，女子看着浑浊的汤色说是“混沌”，公婆此后逢人便夸儿媳做的馄饨如何好吃，一传十十传百，各家各户便学着做馄饨了。

　　过去馄饨不算稀罕物，但也不是常吃的，所以在填饱肚子之外又多出了许多功能。邻里两家要是有了点小龃龉，一方主动给对方送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有表示和解的意思。家境不好的人家孩子要订亲，男方家里办不起订亲酒，媒人就会出主意：“吃顿馄饨万事大吉。”于是选个日子，把女方全家加上娘舅姑夫几位长辈，请到男方家中吃馄饨，一门亲事就这样定了。老式婚礼入洞房后还有仪式，新人要坐在床沿上侧身相对，膝上摆着竹匾，匾里放着皮子和芯，两人共同裹满一碗馄饨。这时的馄饨叫“兜财元宝”，财气必须往里兜，所以裹法必须将皮子朝自身折叠。

　　造房起屋上正梁时，很多地方要祭三牲，抛红枣、花生、米、麦、万年青等，都是祈祷吉祥、讨得好口彩的，而我们这里又是馄饨唱主角，一篮子“元宝”裹进了千万祝愿，有形象有口彩。梁上好后，由作头师傅拎着装有馄饨的竹篮登着梯子往梁上挂，每往上踏一格嘴里就要唱一句：“三元及第、四季发财、五子登科、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天长地久……”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温暖了我们的胃，更熨帖了我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