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周刊·墨妙亭
上一期3   4下一期  
返回太仓日报
2022年01月14日 星期五 出版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油 货

  

  

  □汪  放

  

  太仓的喜酒以东北乡为上,璜泾最盛,也有说浮桥多海鲜,更上层楼。我以为酒席以九曲的点心最为好吃。

  九曲的点心多油货,甜的多糖,咸的多肉,品种丰富,花色也多。比如:雪满兜、油氽团子、油氽饺子、豆结糖、油花、八宝饭、山药糕,还有馒头、糕团等。除了糕团、馒头有可能作为还礼,送至亲及帮厨外,桌面上一般伴随着二三十道热炒、汤羹、大菜,上六道点心。众人默契,只吃八宝饭、山药糕。帮忙者善解人意,会发只红色马甲袋,方便酒足饭饱的宾客,将那一动不动的油货干点心打包回家。

  通常,九曲人将打包回家的干点心简称为油货,我最喜欢的油货是雪满兜,甜香松脆鲜。

  雪满兜外观与现行的蛋挞相仿,先期的做法也颇相似,以面粉起酥成兜,不同的是雪满兜在油炸后的兜里放入白糖,且是堆得满满当当。雪满兜吃口甜香松脆,但我为何还要加一个鲜字呢?因为它用的是白糖,而不是糖精。当年,白糖凭票供应,一人一年也没几两。春节慰问,外加一家二两绵白糖、半斤红糖。红糖有时是阿尔巴尼亚的,有时是古巴的,看上去一坨一坨的,没有国产的赤砂糖甜。

  我最喜欢吃雪满兜,也经常有得吃,尤其是春节。可父母并不是三天两头有喜酒吃,那雪满兜从何而来?是湘娣阿伯、好娣阿伯,还有阿菊芬、小蕴玉她们送的。好娣阿伯家开摇面店,湘娣阿伯是方圆有名的做油货点心的好手。

  她们欢喜我,我也喜欢她们。

  我不太喜欢我父亲的朋友登门,尤其是他的那些“苏插”朋友。“苏插”是苏州插队青年的简称。“苏插”春节回家后返乡,送的礼物大抵是几张风景、花卉照片,还有一些年贴画什么的。父亲稀罕,但我只稀罕送我的那几张香烟壳子。

  湘娣阿伯、好娣阿伯是我同学的母亲,阿菊芬、小蕴玉是我母亲的朋友。她们每次来串门,也有没带雪满兜的时候,但都不会空手。有时是2片红糖糕或白糖糕,白糖糕用的是糖精,不好吃;有时是几个其他的油货;有时是团子馒头,或者是几节甘蔗、几个红蛋,一把长生果、番瓜子,甚至是炒黄豆。湘娣阿伯、好娣阿伯用围兜兜,阿菊芬往往放在口袋里,小蕴玉则用军帽装,她的小官人刚刚提了干。

  说油货,突然想起2000年的夏天中国剧协组织去青海互助土族自治县采风。

  曲曲绕绕,爬山越岭,一路风尘。抵达时已是一两点钟,迎候多时的村长指引我们走进张灯结彩的院子。这时,一群盛装的大姑娘、小媳妇围了上来,唱迎宾曲、劝酒歌,载歌载舞,而此时我早已饥肠辘辘。

  总算告一段落。好客的村长大声说,上炕吃饭。坐定,他说,今天他用最高礼遇招待我们,品尝美食。

  先是上来一大盆煮土豆,再上来一大盆烤土豆。左一份土豆,右一份土豆,看我疑惑,村长与我说,有荤菜,还有一样前些天中央首长直夸好的好东西——狗尿浇。吃过土豆炒肉片,果真一长髯白帽子长者端来一只大箩筐。探头一看,狗尿浇原来是大烙饼。

  村长颇为自豪地说:“以前他们土族人一年到头吃的就是煮玉米、烤土豆。这几年他们也吃上了白面,这饼子是用菜油两面烙的。”我问:“那为什么叫狗尿浇?”他介绍说,以前人穷油少。贵客来了才吃细面,烙饼时才会倒一点点菜油,就像狗尿尿。

  饭毕。我以100元买一似腰带的绣品,意为作谢。

  来而不往非礼也。湘娣阿伯们送我以油货,母亲报之以饼干糖果。一日,小蕴玉来访,母亲关照我到灶屋里拿6个尖头团子和2个肚皮痛馒头作为回礼。

  尖头的团子上面点一点红,代表咸的,肉馅;圆的点两点,是豆沙馅或者芝麻馅,这我知道。我还知道,一点代表男,两点代表女。芝麻馅比赤豆馅好吃,是托了顾阿桃老妈妈的福。老外婆讲,阿桃到北京对毛主席说,现在我们的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毛主席听了很高兴。从此之后,大家可以大大方方种芝麻。但是为什么把大馒头叫作肚皮痛馒头,我很久很久弄不明白,当然我也没问过,别人也好像没正式讲过。

  直到前几年我到河南开封买朱仙镇年画,参观汤阴民俗,才恍然大悟:在大馒头上画2根蚊香一般盘着的红绿线,不仅仅代表着我理解的红男绿女,还蕴含着阴阳。他们在馒头上画的2根红绿线,是两条交尾的蛇。肚皮痛馒头,不是吃饱了撑了痛,而是古人性启蒙教具。

  后来,我去洛阳,博物馆的朋友请我吃水席,汤汤水水的堆了好几层。这使我聊起了家乡的喜席——雨夹雪。我向朋友介绍说,我们当地有个镇,叫璜泾,他们的酒席叫酒水,汤汤炒炒与你们这水席差不多。记得我还与他说,璜泾最早叫赵市。志书上记载,赵市是因宋室南渡后有一支皇亲国戚流落于此,定居而成。雨夹雪或许就是水席的本土化。

  他深以为然。

  

3 上一篇   下一篇 4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01版:时政要闻
   第02版:新闻·要闻
   第03版:新闻·民生
   第04版:广告·公益
   第05版:周刊·书香
   第06版:新闻·国内
   第07版:新闻·国际
   第08版:周刊·墨妙亭
舌尖的记忆密码
逆时针
途 中
冬日诗画
逆时针
“味绝”糟油 名动天下
油 货
忆旧居
太仓日报周刊·墨妙亭08油 货 2022-01-14 2 2022年01月14日 星期五